聽到我的叫聲，茉莉還是停下了腳步，轉過了頭，雜亂的劉海下，一對疑惑壓抑的眼睛看著我。
看得出來她還是很厭惡我，要不是因為她媽媽讓她來投靠我，恐怕她一個小女孩根本不可能來找我。
「過來？」我看著她，揮了一下手，她皺起亂亂的眉毛，看著我。
我們就那樣互相對視了差不多整整五秒。
五秒里，我想了很多，心裡冒出了無數咒罵自己是個蠢貨的話語……
但我想，恐怕眼前的那個小女孩，心裡想的，不會比我少吧。
我們就那樣僵持著。
最後，茉莉還是低著頭，陰沉著紅紅的眼睛，抱著玩具熊，一步步朝我走了過來。
她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茉莉重新走到了我的面前，懷裡還是抱著那個玩具熊。
看著茉莉手裡的玩具熊，我問道：「這是你媽媽給你買的？」
「嗯。」茉莉點了一下頭。
「你媽媽……叫什麼名字？她姓沈，是吧？」
「沈嬌。」茉莉淡淡地說，看我的眼神還是充滿了敵意。
沈嬌……果然和那個妖艷的後媽很配。
我注意到了，茉莉是隨她媽的姓的，而不是隨我爸的姓。
她不姓楊。
而是和那個「後媽」一個姓。
想到那個和我爸有染的「後媽」，我心裡又升起了一股厭惡，我壓下了那股厭惡感，看著茉莉。
「我家裡還有一個女孩，她是我爸爸……也是你爸爸收養的女孩。待會進去之後，我會跟她解釋你的來歷，你別說話，知道嗎？」
「……好的。」小女孩點了點頭，然後她眼睛亮起來，皺著眉頭問我，「楊華松在外面又有別的女人了？」
楊華松是我爸的名字，聽到茉莉這話，我登時就板下了臉。
「你喊我爸什麼？你嘴巴給我乾淨點！那楊華松這個名字你也敢亂叫？」
被我一吼，茉莉陰沉著臉，不說話了。
「下次別讓我再聽見。否則我就把你趕出去。還有，我家裡的那個女孩，也不是我爸的女兒，純粹是我爸從朋友那裡收養的，清楚了？」
茉莉撅起了嘴。
「哦，好的。」
看到茉莉的樣子，我盯著她，然後繼續說道。
「進了我家之後，你安穩一點，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知道了嗎？」
「……好的。」小女孩又一次點了點頭。
茉莉點頭倒是挺順，但是我還是不怎麼放心她，我轉了個身，讓茉莉一起進去。
進門前，我又想到了什麼，又回頭對她叮囑道：
「我看你還是挺聰明地。待會兒我說什麼你都要順我，知不知道？」
「好的。」小女孩還是重複著同樣的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聽清楚了，還是只是在應付我。
莫名其妙地把一個小女孩領進家，又莫名其妙地說要收養她……
這些事情，真的可以說是天方夜譚。
我該怎麼跟雪綺解釋？我該怎麼跟姑媽他們解釋？我以後該怎麼辦？
媽的，真是毫無頭緒，一團糟……這種心煩意亂的感覺，簡直和當初撿了雪綺一模一樣。
當茉莉跟著我踏進家門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這個身世不堪的小女孩，對我來說，到底是福還是禍。
一個小蘿莉雪綺，就已經把我弄得心力交瘁，而現在，居然又來了一個……
我擦，索性開一家孤兒院算了。
把茉莉領進家時，我那樣腹誹著。
我把茉莉帶勁別墅的時候，雪綺還在樓上洗頭，我就讓茉莉先坐在沙發上，看到茉莉髒兮兮，衣服也破破爛爛的樣子，我實在看不下去。
「你和你媽媽以前租來的公房子怎麼樣了？」我問道。
「我媽媽死了……沒錢交房租，我被那個房東老妖婆趕了出來。」茉莉眉宇間夾雜著怨氣說道。
「那你的衣服、家裡的物品什麼的呢？」
「在公寓里。」茉莉手抓著大腿上的棉織褲，用怨毒的目光注視著前方，說道。「估計被那個老妖婆燒掉了。」
「別隨隨便便開口閉口就是老妖婆！」茉莉的口氣讓我很不爽，「你媽媽怎麼教你的？小小年紀就這麼沒禮貌？叫老婆婆！」
「什麼老婆婆，她就是老妖婆。」
「你……！」
「我媽媽交不起房租的時候她叫人打我媽媽。還打我！」茉莉轉過頭來，用帶著深深地怨念的目光看著我，「這裡，這裡，都是她的人打的！你自己看。」說著，茉莉用手指了指她胳膊肘的內側，這時我才發現她的細細的胳膊上居然有好幾條淺淺地傷痕，看起來應該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因為下手太重的緣故，估計是很難消去了。
看到茉莉手上的疤痕，我感覺喉嚨里塞了一個冰球，冷氣直冒。
茉莉才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啊……如果真是這樣，那那個房東還真是太畜生了。
「所以她就是老妖婆。」茉莉對我說。
這一次，我沒有再反駁茉莉的話。而是沉默了。
「papa？」就在我和茉莉沉默的時候，雪綺的聲音忽然從樓梯口上傳了下來。我和茉莉同時回頭，然後就看到了剛剛吹乾了頭髮，披散著黑色的秀麗長發，穿著寬鬆白色長袖的雪綺，像個天使一般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看到茉莉時，雪綺當場就愣住了，兩眼發直。
「啊，綺綺，快過來。我跟你說一下。」我用平淡的聲音招來了雪綺。
當然，雖然應從我的召喚走了過來，但是雪綺的目光卻是一直留在我身旁的茉莉臉上。
兩個小女孩，兩個小蘿莉，就在那一刻，四目相對。
雪綺獃獃地看著我身旁的茉莉，而茉莉也是用平靜和探索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雪綺。
「綺綺，我跟你說，這個女孩……是我後媽的女兒。也算是我的表妹。」雪綺走到了我的面前，但是，她還是和茉莉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
或許是因為雪綺怕生的緣故，又或許是茉莉髒兮兮的樣子讓雪綺有些害怕，雪綺用有些驚恐和訝異的眼神看著茉莉，一句話也不說。
「我的後媽……也就是她的媽媽前幾天去世了，她一時間也沒別的地方去，所以……到我們家來先住一陣子。」我看著雪綺，用盡量平和的聲音解釋著。我知道，對於一個突然到來的陌生女孩，雪綺不意外才怪。所以我才強調了「表妹」兩個字。
「綺綺，她叫沈茉莉……還有茉莉，她叫陳雪琪。你們兩個……先認識一下。」我給雪綺使了個眼色，但是雪綺還是滿臉不解和驚愕地看著我，然後又有些膽怯地看了看茉莉。
明明比對方大了兩三歲，但是當雪綺看到了茉莉時，卻還是像看到了天敵似的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茉莉也是靜靜地看著雪綺，用陰沉沉的眼神打量著雪綺。
好一會兒，茉莉忽然咋了咋舌頭，嘴角擠出了一絲沉穩的笑容，朝著雪綺伸出了一隻手。
「他說錯了，我叫沈莫離，不是沈茉莉。」茉莉忽然就指出了我的錯誤，然後像個成人一樣對著雪綺伸出了手，「你好。」
「哦。你、你好啊……我是陳雪琪。」雪綺有些猶豫地伸出手，顫著聲和茉莉握了一下手。
看起來，雪綺好像有些害怕茉莉的樣子。
茉莉忽然站了起來，嚇得雪綺退了一步。
「我是楊建東爸爸的女兒，你是他爸爸的養女，可是你的年紀比我大，我應該叫你姐姐。」茉莉眯著眼走到了雪綺的面前，不顧雪綺有些發青的臉，然後就和雪綺面對面站著。
茉莉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和雪綺的身高，然後測了測腦袋說：
「你比我高了十公分啊。不過我長得很快，總有一天會比你高的。」茉莉開口就這樣說道。
「茉莉，對綺綺禮貌點！」茉莉的舉動嚇到了雪綺，看到雪綺轉過來用尷尬的表情看著我，我及時打住了茉莉。我當然聽出來了茉莉在特意強調養女和女兒兩個詞，這個小傢伙小小年紀就這麼有心計，以後還得了？
「……」被我一提醒，茉莉轉過頭來，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說道，「哦。」
「綺綺，過來。」我拉過了雪綺，面對這個新來的古怪女孩，雪綺絕對是心緒紛亂，這種時候，我的確應該好好地跟她解釋解釋。我看著雪綺，溫和對她說道：
「綺綺，別和她計較了，她年紀比你小三歲，還不懂事，她也算是你的妹妹，你就多讓著她點。」
「我知道的，papa。」雪綺比我想像的懂事多了，被我這麼一說立刻點了點頭。
「知道就好。」我嘆了口氣，然後轉頭對茉莉說道，「你去洗個澡，綺綺會先拿她的衣服給你穿。」
茉莉的眼睛穿過散亂的劉海看著我。
「好的。」她老實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