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九十章 但見無為為要妙,豈知有作是根基

葉昊天縱身躍入鼎內,如流星一般筆直落下,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呼,眼前雲霧瀰漫,朦朦朧朧,混混沌沌,不知道腳下的路還有多遠,也不知下方會有什麼正等著自己。

幾乎過了一盞茶的工夫,他才終於落在實地之上。

落地時腳下很軟,就像落在棉花上一般,低頭看時,原來是一片綠茸茸剛剛沒過腳踝的草地。那草極細極軟,密如毛髮,綠如眉眼,格外可愛。

環顧四周,他發現這片草地方圓有十餘里,背後是綿延不絕的高山,身前是一望無際的綠水,左右兩側都是鬱鬱蔥蔥的密林。

抬頭看,只見藍天如畫,白雲悠悠,清風徐來,百鳥飛鳴。

那一刻,他覺得很意外。因為在他的想像中,入鼎之後應該是一片渾沌,就像盤古開天之前,鴻濛鴻洞,陰陽未分;或者像上次在萬滅王鼎之中的遭遇,風雲變化,電閃雷鳴,環境極其惡劣。可是這些預想的場景都沒有出現,出現的卻是寧靜祥和的仙境,簡直不像是在鼎內,而像是回到了雁湖一般,真是令人難以相信。早知如此,他會把蘭兒帶進來,讓她跟著自己一塊兒修鍊。

可惜好景不長,正在他心感遺憾的時候,晴朗的天空轉眼間布滿了烏雲,無邊的黑霧迅速籠罩了大地,彷彿冬日的夜幕驟然降臨一般。

沒過多久,雲霧之間募地現出一條人影,人影來勢奇快,片刻之間落在他的面前,一個十分熟悉的面孔對著他冷笑:「神州子!我們又見面了,你好好的日子不過,跑到鼎中來受死,這才叫自投羅網!」

葉昊天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抑或做了場白日夢,要不然,真神怎麼跑這裡來了?

真神得意地笑道:「瓮中捉鱉!哈哈!這一回,你空有瀚海神舟,恐怕也跑不掉了吧?」

葉昊天心中發毛,面色大變,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一時之間束手無策。

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那感覺就像在賭場豪賭一般,前面一個勁的贏,最後一把卻將所有的賭本都輸了去,只落個空歡喜!

真神哈哈大笑道:「我說你一路順風順水,未免太得意了!一面修仙求佛,一面身入愛河,只知道卿卿我我,哪裡注意有人在旁窺測?這一次,老夫小心翼翼地用神仙罩封閉了全身信息,早在仙岩谷外等候多時了!哈哈!功夫不負有心人,果然給我追入補天宮來。」

聽見「身入愛河卿卿我我」幾個字,葉昊天的心裡「咯噔」一聲,頓時想到守在外面的蘭兒,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真神既然能從容闖入鼎中來,顯然守在鼎外的幾個人都要凶多吉少了!在真神的全力一擊之下,縱然是女媧娘娘只怕也擋不住,更不用說蘭兒和雲華夫人了。」

想到這裡,他禁不住心中冰涼,又悔又痛,渾身顫抖個不停。

真神以為他害怕了,笑道:「堂堂的昊天大帝,竟然怕成了這個樣子,就差尿褲子了!既然如此,交出開天九寶,我給你個全屍!嘿嘿,不但給你全屍,我還要放你魂魄一馬,讓你重新投胎!」

葉昊天的心裡一個勁地亂跳:「蘭兒……蘭兒會不會身遭不測?琴音淙淙,似水無形,花隨水轉,香消無蹤?自古紅顏多薄命,清秀於外,內慧於中的蘭兒,難道就這樣去了?如若真的死了,不知道魂魄何在?她能夠重新輪迴嗎?會不會被真神收入陰陽法輪?那樣一來,她連往生極樂世界的機會都沒有了……」

真神看著他呆住了的樣子,連連搖頭道:「可惜啊!空有驚世人才華,卻無過人膽略,真是令人失望!早知如此,我也不用下這麼多工夫!」

葉昊天勉強按捺心中的痛楚,將一隻顫抖著的手探入乾坤錦囊之內,牢牢地握住鎮妖寶塔,準備奮力一搏,不死不休。

真神一直在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見他顫抖的身軀忽然停了下來,不禁微微點頭,眼中露出欣賞的神色,嘴上卻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就不要垂死掙扎了。怎麼?還想動手?好,我關門打狗,就給你這個機會,也好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死志已明,葉昊天忽然有種看透世情的感覺,整個人變得輕鬆起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微微一笑道:「神君,有件事在下始終弄不明白。若論才智武功,尊駕都是上上人選,為何放著好好的正路不走,卻偏偏入了魔門?」

真神「哼」了一聲:「何謂正?何為魔?這世間誰能說得清楚?所謂『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待我滅了玉帝,活捉了佛祖,坐上凌霄寶殿的龍椅,接受眾仙的朝拜之時,我就是正道了!」

這一刻,葉昊天的神智變得無比清明,覺得臨死之前也要爭一口氣,於是朗聲分辯:「正道以理服人,邪魔強詞奪理,這就是正邪的分野之一。君子動口不動手,高士鬥智不鬥力。你若能言辭之間說得動我,才能算你真的高明,也才讓我心服口服。」

真神銳利的目光在他臉上掠過,上下打量了他好大一會兒,最後忽然想起了什麼,於是「嘿嘿」笑道:「與魔論道,你也想得出來!不怕別人笑你對牛彈琴?也罷,看你氣質不凡,像個人材,只要交出開天九寶,我就給你個公平論道的機會。若是你贏了,我不但饒你不死,還有件珍貴的禮物相贈;若是輸了,嘿嘿,則要拜我為師,聽我吩咐!如何?」

葉昊天心中疑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為何舍易求難,竟然答應我口舌決鬥的提議。難道說他太過變態?喜歡貓戲老鼠,非要把我玩死不成?」

真神迎著他疑惑的目光看去,「嘿嘿」笑道:「人說『高處不勝寒』。縱橫天下無敵手,那感覺並不舒服,所以我一直留心世間的能人高士。你能於出道兩三年內成為高高在上的二品上仙,贏得佛宗和五老帝君的寵信,說明你的才智極高,有著別人無法企及的地方。我以魔君之身統治天下,需要大量的輔佐之人,像你這樣的年輕人自然不能放過。」

葉昊天用力搖頭,說道:「拜你為師是不可能的!若是我贏了,你難道真能放過我不成?」

他身為儒家亞聖,自然精通剛柔相濟的中庸之道,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事態雖然嚴峻,卻未達到一敗塗地的地步,因為龜鏡和九品蓮台都在風先生手裡,若能找到開天神斧,合眾神之力,不是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若能活捉真神,從對方手裡搶到陰陽法輪,或許能夠尋回蘭兒的魂魄,哪怕她已經變成了魔煞,也有校正回來的可能,憑著九品蓮台和九天坤鼎的神力,應該能夠使蘭兒恢複如初。

想到這裡,他的心裡忽然恢複了生機,清楚地把握了眼前的形勢:既然奮力一搏也保不住開天九寶,與其自討其辱,不如以言辭罩住對方,虛於委蛇,討價還價,也好為日後的反擊多留點本錢。

可是想想帶在身邊的幾件神器,無論是瀚海神舟,還是乾坤錦囊,甚至監天神尺,少了一件都令人心痛,更不要說全部交出去了。尤其是掛在胸前的通靈寶玉,更是不能交!否則萬一被真神找到開天神斧,那可就慘透了。

真神看他並沒有斷然拒絕,當下面色稍有緩和,微微一笑道:「魔門也沒有那麼可怕。最起碼我不會像玉帝一樣,在凌霄寶殿的龍椅上一坐就是幾百萬年。不出萬年,我肯定坐厭了,定然傳位於弟子。你若拜我為師,不但會有身登大寶的機會,還可以收回開天九寶,何樂而不為!」

葉昊天沒想到對方描述得那麼誘人,若非自己修成了儒家「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坦蕩之心,說不定便一口答應了。

他內心雪亮,不動聲色地問道:「你說的只是開天九寶,不包括別的東西,如果我交出身上的開天神器,你就不能再侵佔其餘的財產,是這樣嗎?」

真神哈哈大笑道:「真是越來越有趣了!看來你身上所藏甚豐啊!你放心,除了開天九寶以及本來屬於我的頂級魔器之外,別的東西我一件都不要!試想,除了開天九寶之外,還有何物可以入得了我的法眼?身為蓋世魔尊,還怕找不來成千上萬的法器嗎?有了開天九寶,還怕躲不過諸般法器的攻擊嗎?同樣的乾坤錦囊,在你手裡等如廢物,入我手中卻可以收山攝海!好了,除了九寶,其餘物品該你的還是你的!我才不要那些廢銅爛鐵呢!」

葉昊天心中安定了不少,接著問道:「你所謂的禮物又是什麼?送禮不能亂送,與其花了心思卻不滿意,何不任我自選一件?」

真神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麼,「嘎嘎」奸笑了兩聲,說道:「沒問題!除了開天九寶和頂級魔器之外,只要是我帶在身上的東西,你想要什麼就給你什麼。不過,我送的禮物都是極品,你若不要可別後悔!唉,這年頭,找個好弟子不容易,難得我突發善心想做個好人,有人還不領情!」

葉昊天想到自己可以索回蘭兒的陽神和魂魄,不由得喜不自勝,哈哈大笑道:「多謝神君了。我是出名的老實人,口出必行,若連談玄論道也輸於你,還有什麼可說的?有什麼理由不拜在神君門下?不過,若是我僥倖贏了,還請神君不要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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