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七十六章 裊裊茶煙隨風去,疾疾蒼鷹入簾來

巳時未到,侍衛韋伯便來敲門,說是柳生恕仁奉足利義滿大將軍之命,請葉昊天前去吃茶,此刻已在客廳侯駕。

葉昊天心下奇怪:「吃茶還要這麼早?這算是早茶還是午茶?」口中卻道:「請柳生先生稍等片刻。我換件衣服就來。」說完他回頭去看蘭兒。

蘭兒正在修鍊女媧娘娘傳下的「鍊石補天功」,聞言站起身來,微微一笑道:「公子一個人去應酬吧。我今天不想露面。」

葉昊天剛想詢問其中的原因,便見蘭兒明眸一閃,低聲笑道:「出席茶道的儘是男子,我可不想被人家看來看去。再說,倭人的茶道有傳茶之說,多人共用一隻碗,想來就不舒服。」

葉昊天「呵呵」笑道:「那好,就請娘子隱身歇息,讓我『錦囊藏嬌』。」

蘭兒嬌嗔地瞄了他一眼,隨後飄身進入乾坤錦囊。

柳生恕仁正神態輕鬆地站在客廳里,見到葉昊天時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感激地道:「專使大人幫我們找到了失蹤多年的神器,而且佛經也講得天花亂墜、頑石點頭,令每個人聽後都有如夢初醒的感覺。真的要多謝您了。」

葉昊天趕緊謙讓:「我也沒想過能找到八尺瓊曲玉,那純粹是運氣好,也是貴國吉兆已降,該有此喜。敝友有個打小養成的毛病,每次交手必要折損人家的兵刃。為此我沒少教訓他,可他總也改不了。誰曾想這次竟然因此建功!」

柳生恕仁本來一直感到奇怪,不知道西門龍為何好端端上去折了人家的禪杖,結果暴露出八尺瓊曲玉來。現在他還沒來得及發問,便讓葉昊天封住了口,不得不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笑道:「貴友神功蓋世,定然是能夠呼風喚雨的天師。足利大將軍想再見他一面,因此著我務必將他請到。」

葉昊天將手一攤,很是惋惜地道:「哎呀,您不早說。他見比試結束,昨晚便早早離開了。」

柳生恕仁乍舌半天,然後道:「尊夫人呢?大將軍所請的人中也包括了她,她領銜演奏的《霓裳羽衣曲》端的是人間絕響,令人三月不知肉味。」

葉昊天嘆了口氣,答道:「娘子微受風寒,身體不適,無法前去,實在抱歉得很。」

柳生恕仁關心地詢問了幾句,試圖邀請蘭兒前去,卻被葉昊天一一婉拒。

於是他只好請葉昊天孤身前去用茶。

此刻的大將軍府已是張燈結綵,里里外外裝飾得金碧輝煌。威嚴雄壯的府門前一字排開十餘人,個個衣著光鮮,神態不凡,目光遠遠地落在長街盡頭,似乎在靜待貴客到來。

葉昊天剛剛轉過街角便一眼發現了那些人,不禁感到有些詫異。

等到發現足利義滿本人也在其中時,他更是感到驚詫莫名。

「氣勢不凡的大將軍怎麼會親自等在門外?難道倭國的茶道真的如此多禮?還是連番失利令他改了性子?」

葉昊天緊走幾步向等在門外的諸人行禮,口中叫道:「承蒙大將軍親自迎接,本使愧不敢當。木谷先生、龜山先生也在,真是太好了!」

木谷虛和龜山先生連忙還禮。

足利義滿連聲客套:「田專使棋畫雙絕,更難得精通佛理,已被敝國朝野上下尊為『菩提上師』。如今大駕光臨,本人甚感榮幸。請,裡面請!」說完將身一側,讓葉昊天入內。

一行人在將軍府中繞來繞去,穿花度柳,扶石依牆,走了好久,來到府後一個十分幽靜的小院前。

小院圓門上方題著「茶禪一體」四個字,旁邊還有一幅對聯,分明是:「一卷經文,紅楓溪邊真慧業;千秋霸業,百萬軍中品香茗。」

葉昊天見了眉頭一皺,但覺對聯之意與「茶禪一體」並不相配。上聯還有些儒雅之氣,下聯卻霸氣十足,形成彼此矛盾的兩個方面。言為心聲,這大概就是足利義滿內心的寫照吧。

眾人緩緩進了小院,入目是幾十株紅白相間的櫻樹,花蕾綻放,香氣四溢。

不待吩咐,那些人便各自選了一棵櫻樹,面對櫻花閉目靜立。

足利義滿招手讓葉昊天走近前去,面目和藹地解釋道:「先生莫要見笑。按照敝國茶道的規矩,進入茶室之前,必須靜心滌慮,祛除一切雜念,使身心完全融入自然。因此我們春對櫻花,夏對碧荷,秋對霜菊,冬對寒梅。您也來試試,看看能不能感覺到櫻花之中的『和魂』。」說完他留下葉昊天站在原地,自己則走到另外一簇櫻花旁垂首而立。

葉昊天滿含微笑面對櫻花,學著眾人的樣子閉目合掌,試著將自己的心神跟櫻花融為一體,努力吸取櫻花沁人心脾的芳香。

此時周圍一片寂靜,微風輕拂,花香襲人,陽光明媚,畫眉輕語。

葉昊天的鼻子聞到的是淡淡的清香,心中洋溢著寧靜安詳的感覺,心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和魂」吧。

可惜好景不長,他還沒有來得及仔細體味什麼是真正的「和魂」,那分祥和感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代之以一種緊促揪心的感覺,彷彿在昆崙山遇到蛇人時的感覺一般。

空氣中依舊瀰漫著濃郁的香味,不過已失去了先前的清新之感,代之以一股媚俗的甜香。

與此同時,他似乎看到一雙邪惡的眼睛正從身後某處瞄著自己。

回頭看時,卻見周圍一切如常,金色的陽光灑滿大地,淡淡的晨霧與陽光交織在一起,化成了迷幻般粉紅的夢境。

眾人各自靜靜地站著,全都面帶微笑沒有一絲異樣。

龜山先生的笑意最濃,老臉簡直快成了一朵花兒。

葉昊天的心裡很是難過,只覺得又癢又麻,又苦又痛,彷彿蠶兒在不停地吞噬桑葉一樣。

正在他心中惕惕、疑惑不解的時候,心底忽然傳來九品蓮台的聲音:「主人小心,這晨霧決非自然之物,極似真神的『噬心魔霧』!快將錦囊口張大一些,待我細細品味!」

葉昊天聞言嚇了一跳,幾乎想拔腿就跑,逃得越遠越好。

「真神在哪?他真的來了嗎?」

他在心中狂叫著,渾身的肌肉綳得緊緊的,身軀迅速轉了一圈,雙目掃向四周。

可是周圍依舊很平靜,看不出明顯的異樣之處。

此時此刻,龜鏡卻一聲不吭,彷彿睡著了一般。

葉昊天儘力按捺緊張的心情,以為九品蓮台大概判斷錯了。

對他來說,現在正是出使倭國的關鍵時期,若非萬不得已,決不能輕易放棄。否則前功盡棄,整個出使之行完全失敗,不但眼看到手的功德成為泡影,連牽制倭寇的事也無法實現,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中土百姓,都是一個很大的損失。

蘭兒身處乾坤錦囊,一顆芳心卻時刻守在葉昊天身上。只要葉昊天心念一動,她便能及時知道。此刻她見葉昊天神情緊張,急忙探手將錦囊口開大了一些,同時將九品蓮台推到前面,自己則躲在諸般神器後面留神觀察周圍的變化。

時候不大,幾種神器說話的聲音便在葉昊天心裡此起彼伏。

首先是監天神尺的判斷:「這肯定是魔霧!它已偏離了平和中正之道,能讓人失心發狂,神志錯亂!」

然後是九品蓮台的聲音:「咦?這究竟是何種魔霧?比起『黃髓魔霧』似乎厲害得多,比起真神的『噬心魔霧』,卻又差了一些,好像還沒有完全煉成的樣子……抑或有什麼別的門道……」

接下來才是龜鏡破鑼般的聲音:「嘎嘎,真神尚在三百萬光年之外,你們都成了驚弓之鳥,嘿嘿,真是笑死人了!」

葉昊天對龜鏡最為器重,聞言心中一松,連忙問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且莫中了真神的金蟬脫殼之計,說不定他本人真的來了!」

龜鏡振振有詞的道:「自從主人竊得萬滅王鼎以來,真神的神仙罩便不像先前那麼嚴密。尤其起兵造反之後,他的神仙罩更是徹底洞開。只要他不將神仙罩關上,便休想逃過我的法眼!」

旁邊的九品蓮台一面努力吸取魔霧,一面道:「阿鏡只會吹牛!你倒看看眼前的魔霧來自何處!看得清才算有點能耐。」

龜鏡聞言閉了嘴,拚命轉動了半天,最後道:「這些魔霧有些奇怪,就像憑空產生的一樣,漂浮空中無根無據,很難找到源頭。不過,鑒於魔霧局限於周圍百丈之內,想來魔頭的功力尚且未臻大乘,而且定然潛匿此間……」

只是這麼片刻功夫,院中的櫻花開始簌簌凋落,枝葉也漸漸變得萎黃。

木谷虛等人臉上仍舊掛著微笑,可是那笑容卻有些邪惡的味道。

葉昊天見形勢不妙,忙將乾坤錦囊徹底打開,令九寶吸取空中的魔霧。

過了好大一會兒,空中的迷霧才開始變淡,眾人的面色也開始逐漸恢複。只有龜山先生微微皺了皺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葉昊天見眾人一時半會兒還不想睜眼,面前的櫻花卻已經凋零得不成樣子,於是潛運春風化雨大法,將櫻樹的氣機也一一理順,使其恢複先前欣欣向榮、花團錦簇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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