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五十章 情寄天問每凄凄,心系離騷長悠悠

眾仙一片嘩然,無不吃驚地看著葉昊天,不知道他是哪路神仙,竟然會將那麼貴重的東西捨棄不要,還能讓土縷俯首稱臣,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他們眼看著碩大的內丹被拿走了,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攔阻,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土縷興高采烈地又蹦又跳。

葉昊天和少康在眾仙的矚目之下飛速離開九泉,向著第五重天的山區走去,眼看就要消失在鬱鬱蔥蔥的山林之中。

蘭兒已經從乾坤錦囊中現出身來,正準備詢問如何處置鳳卵。

正在這時,葉昊天忽然聽見背後傳來說話的聲音:「三位仙長,請等一下,屈某有要事容秉。」回頭看時,但見一人從七、八里外的地方趕來,一邊走一邊說,聲音傳了那麼遠卻沒有一絲減退,彷彿在耳邊親切輕語一般。

葉昊天聽見那人姓屈,禁不住心中一動,急忙停下了腳步。

蘭兒和少康也都停了下來。

不一會兒那人來到面前,對著三人躬身施禮道:「諸位仙長,請原諒屈某無禮,實在身有要事,不得不如此爾。」

葉昊天見那人峨冠博帶,身著楚服,心中更是高興,想跟他好好聊聊。

少康卻搶先到:「好說,屈先生不要客氣,您是崑崙仙境的主管,當然有權詢問眾仙。」

屈先生再度施禮,道:「實在抱歉。屈某不是什麼崑崙主管,只是想為崑崙仙境盡點兒心力而已。承蒙王母賜予崑崙上仙的金牌,屈某不得不對仙境內發生的大事略做了解。不到之處還請仙長們原諒。」說著將上仙金牌在三人面前亮了一下。

少康想說:「你那牌子不靈了,我們也有一塊呢!」可是話到嘴邊沒能說出來,最後只是指著葉昊天道:「我們三人之中以他為主,有什麼事你問他吧。」

屈先生眼望葉昊天問道:「請問仙長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葉昊天「呵呵」笑道:「晚輩道號『赤縣子』,是從巫山來的。請問屈先生的字是什麼?」

蘭兒和少康不明白他這樣說有什麼道理,只能靜靜地看著他瞎說。

屈先生聞言身軀輕輕抖了一下,不過很快就穩住了。他上下打量了葉昊天一眼,緩緩的道:「我的字是『楚』,本名屈楚。我是楚地出生的人,以前曾經去過巫山,對那裡還算比較熟悉。你是從巫山什麼地方來的?」

葉昊天早已看見他那一絲異樣的神情,覺得他既然姓屈,可能是屈氏家族的長者,或許知道屈原的下落,於是信口開河地答道:「我生於巫山腳下的秭歸,那裡風景優美,山清水秀,柑桔成林,青枝綠葉,紅果漫山,真的是如詩如畫。」說到這裡他定定地看著屈先生的臉上的表情,希望能看到異常之處。

屈先生的神色現出一絲迷惘,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他警覺地看了葉昊天一眼,道:「我卻出生於千里之外的郢都。雖然同是楚國,一個在江邊山野,一個在繁華都城,差別可大了。巫山的風景確實很美,比起郢都更有一分吸引人的地方,我也喜歡那裡。不過你說得好像不對,秭歸怎麼會柑桔成林?我去時都是荒山啊。」

葉昊天聽到「郢都」心中一震,郢都早就在楚國被滅之後改作別的名字了,不知道這位「屈楚」先生為何提起郢都來。他不敢停頓,急忙問道:「先生是什麼時候看的?遍野荒山那是兩千年前的事了。自從屈原大夫投水之後,秭歸的人為了紀念他,將山上的雜樹全都砍了,種上了數不清的柑桔。」

屈先生聽了不置可否,只是「嗯」了一聲。

少康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葉昊天這樣信口開河想做什麼。

蘭兒卻大致明白了葉昊天的心意,於是插言道:「是呀,我們秭歸最有名的是子規鳥。漫山遍野的柑桔林中聚集著一群群的子規鳥,卻從沒有人去驅趕它們。因為據說子規鳥是屈大夫的妹妹屈么姑所化的精靈,每年農曆五月,此鳥叫聲『我哥回呦!我哥回呦!』那時人們就做粽子、修龍舟,準備迎接端午佳節,祭祀屈大夫。」

屈先生的眼睛有些濕潤了,雙手禁不住輕輕顫抖起來。

葉昊天見了心中也跟著顫抖,接著道:「秭歸的端午節很熱鬧,賽龍舟的時候有很多人敲鑼打鼓,獻歌獻舞,其中有一首曲子尤其動聽,我每次聽了都三月不知肉味。那是道地的楚音,估計先生還沒有聽過,讓我們演奏出來聽聽,好嗎?」

屈先生的精神有些恍惚,不知不覺點點頭。

葉昊天當即取出龍笛,毫不停頓地吹奏起來,吹的是他和蘭兒改編過的《詩經·考盤》的調子。同時示意蘭兒將鳳琴取出來。

蘭兒手扶琴弦,一邊聽著笛音,一邊玉手揮灑,彈的是同樣的曲子,只是有時慢少許,有時又合在一起。兩音相合說不出的幽怨傷情。

少康奇怪地看著兩人,不知道他們好端端地為何忽然演奏起哀憐的音樂來。他靜靜的聽了一會兒,但覺胸中非常難受,只想放聲高歌,可是又怕打亂了兩人辛苦營造出來的氣氛,所以張著嘴唱不出一個字。

正在這時,他的心底忽然浮現出一句句的唱詞,似乎來自於葉昊天的心聲,於是他凝聚了兩分功力伴著樂音緩緩唱道:

「恭承嘉惠兮,俟罪長沙。

側聞屈君兮,自沉汩羅。

造托湘流兮,敬吊先生。

遭世罔極兮,乃殞厥身。

嗚呼哀哉兮,逢時不祥。

鸞風伏竄兮,鴟鴞翱翔。

闒葺尊顯兮,讒諛得志。

賢聖逆曳兮,方正倒植……」

歌聲哀怨纏綿,惹人遐思。尤其加上他催魂攝魄的嘯功,更能將聽者引入神魂顛倒的境界!

一曲唱罷,回頭看時,但見屈先生神志恍惚,衣袖都已經濕透了。

三人都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屈先生,過了好久還沒見他醒過神來。

葉昊天試著輕輕叫道:「屈大夫,屈原大夫,您醒醒。」

屈先生「嗯」了一聲,這才如夢方醒,抬頭看看三人,苦笑道:「我就是屈原,這個名字我曾發誓不再用,也確實有兩千年沒有用過了,沒想到今天竟然被你們猜出來,實在令我心服口服。諸位心計極深,音功驚人,還望告以名諱。」

葉昊天聞言上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晚輩葉昊天,道號『神州子』,是最近兩天才到昆崙山的。」

屈原聽了驚訝地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大聲道:「我已聽說有位神州子仙長連闖七關,獲得了崑崙上仙的金牌,沒想到竟然是小兄弟。小兄弟如此年輕,真的是英雄出少年啊。」

葉昊天連忙謙遜的道:「屈大夫是華夏民族的脊樑,我對先生只有高山仰止、嘆為觀止的感覺。」

屈原避開他的奉承之詞,笑道:「適才有人告訴我,說是土縷獻蛇人內丹給一個人,那人卻不收。我聽了非常奇怪,急忙趕來詢問其中的原因。現在終於明白了,怪不得土縷會老老實實聽你的吩咐,原來是因為上仙金牌的緣故。」

葉昊天隨後向他介紹了蘭兒和少康,卻不敢提少康的來歷,只說是自己的朋友。

眾人寒暄了幾句之後,屈原問道:「你們是如何想到我就是屈原的?畢竟那是兩千年前的名字了,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想起來。」

葉昊天笑道:「我是從先生的《離騷》中想到的。您在那首詩中提到了崑崙仙境九重天的名字,按理應該事先到過昆崙山,否則不可能寫得那麼準確。另外您的詩中多處提到了仙境和修仙,很容易讓人猜到您本人也是神仙。」

屈原「喔」了一聲,道:「事隔多年,我幾乎連自己的詩詞都快忘記了,你說說看,我都在何處提到了仙境和修仙的事?」

葉昊天侃侃而談道:「那樣的詩句比比皆是,我只舉幾個明顯的例子。《離騷》云:『民生各有所樂兮,余獨好修以為常;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余心之可懲!』這裡所說的『好修』,指的就是神仙的修鍊,『體解』則是指兵解成仙了。《九章·涉江》云:『哀吾生之無樂兮,幽獨處乎山中。吾不能變心而從俗兮,固將愁苦而終窮。』這也是指神仙修鍊。此外,您描述修鍊的詩句還有:『據青冥而攄虹兮,遂倏忽而捫天。吸湛露之浮源兮,漱凝霜之雨分雨分。依風穴以自息兮,忽傾寤以嬋媛……』那更是典型的關於修鍊方法的描述。所以我以為您那時就已經是神仙了。」

屈原搖搖頭道:「你前面的推測都有道理,但最後的結論卻錯了。我在投水之前從未修鍊過一天功夫,也沒到過任何仙界。然而我卻知道很多關於仙界的事。」

蘭兒禁不住問道:「那是為什麼呢?莫非您能未卜先知嗎?」

屈原看著她詫異的眼神,接著道:「事情的根源在於我寫的那首《天問》。在《天問》的開篇,我就提出了關於宇宙起源的問題,『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誰能極之?馮翼惟象,何以識之?明明暗暗,惟時何為?陰陽三合,何本體化?』後面還有上百個問題。

正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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