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十一章 巨痛狂悲經盡了,誰來拾汝冰涼骨

葉昊天兜了老大一圈,看清後面沒人跟著,才掉轉船頭向雁盪飛去。

飛帆很快到了雁盪。剛剛落在雁湖邊,就見蘭兒從乾坤錦囊中飄了出來,雙手托著王獻臣,面現驚慌之色:「公子,你快看呢,他好像沒氣兒了!」

葉昊天吃了一驚,急忙伸手接過王獻臣,飛速來到存放經書的玉室中,輕輕放在厚厚的地毯上。

定睛看時,卻見王獻臣雙目緊閉,呼吸全無,彷彿早就死透了!然而肌膚紅潤,面帶微笑,又像是睡著了。

他心下不安,匆匆探察王獻臣的脈象,摸了半天,發現六脈之中只有左側的寸脈尚有搏動,雖然良久才動一次,但卻沉緩有力,不像氣虧血竭的樣子,倒像進入了某種龜息狀態。那種龜息很奇特,跟佛道兩家都大不相同,也不同於武林中任何一脈。

這時,另外三位大儒聽見動靜,紛紛聚攏過來。

朱璨眉毛一掀問道:「這人是誰?他怎麼了?」

葉昊天道:「這是春秋派大儒,前任御史王獻臣,不知修鍊了哪門功夫,竟能將氣血、元神隱藏在心臟之中,眾脈皆伏,獨見於寸脈!」

聽說是一代大儒,朱璨和程守禮都緊張起來,生怕有什麼不測。

只有孔修文面現驚喜之色:「你說什麼?只有寸脈在動?」

「是呀,不信您摸摸看。」

孔修文並未伸手把脈,只是將雙目凝視著王獻臣,良久之後忽然贊道:「這真是人間奇蹟!王公好樣的,不到六十歲就修至亞聖第二重的境界,好生令人佩服!」說到這裡,他轉頭望了葉昊天一眼,笑道:「你呀,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不認一家親!還問是哪家工夫,這可是道地的儒家氣功!王公正在煉心凝神,處於從亞聖第二重向第三重轉化的關鍵時期,不能受到打擾,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聞言之下,不單葉昊天吃驚不小,就連朱璨和程守禮也覺奇怪。

蘭兒聽說王獻臣沒事,放在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隨口問道:「什麼是亞聖境界?難道說儒家修行還分了不同的境界嗎?」

孔修文手扶長髯答道:「不錯!儒家修行浩如煙海,不但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不同,還可以按功力深淺分為愚人、凡人、智人、賢人、亞聖和聖人,每個層次都有不小的差別。」

葉昊天心中一動,問道:「請問師傅,這些層次是根據什麼來劃分的?莫非取決於道德修養的高低?」

孔修文緩緩搖頭:「道德修養只是儒學的一個方面,無法作為衡量修為深淺的標準。修儒的基礎是寧心、養氣和煉神,劃分境界的依據主要有四點:一是良心的感知程度,二是心臟紋理的緻密程度,三是浩然正氣的積累程度,四是心神的凝固程度。」

葉昊天眼前一亮,隱約之間彷彿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朱、程二人若有所思,又都面露疑惑之色。

蘭兒聽得一頭霧水,嬌笑道:「孔師傅,什麼是『良心的感知程度』?」

孔修文淡淡地道:「『聖人過多,賢人過少,愚人無過』。聖人感知良心的能力很強,他的眼睛所看、耳朵所聽、鼻子所嗅、口裡所說、身體所作、心裡所想,只要有不合良心的地方,他就知道自己錯了,所以聖人始終覺得自己過錯很多。賢人過少,愚人無過,是因為他們良心的感知能力太弱,即使眼、耳、鼻、舌、身、意有不合良心的地方,也沒有感覺。這就是聖人和凡夫俗子的區別。」

蘭兒微微一笑:「原來這樣啊。我還以為聖人的過錯本來就多,都是沽名釣譽之徒呢!」

朱璨哈哈大笑:「看你說的,難不成儒學大師都是偷雞摸狗的傢伙?」

葉昊天劍眉微皺問道:「什麼是『心臟紋理的緻密程度』?難道說修鍊之後,心臟會變得更加堅實嗎?」

孔修文笑了笑:「理論上是這樣的。實際情形如何,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驗證過。我今天提出這四條依據,是為了說明一個道理:儒家修行並不都是虛的,不能夸夸其談空講道德。修儒的結果一定要看得見、摸得著,才會讓後來者相信,願意接受儒學的熏陶。比如說聖人,什麼是聖人?不是說別人封你為聖人你就是聖人了,聖人是要修鍊到一定程度,身體和心神發生了劇變之後才能產生的。『聖人者,處天地之和,從八風之理,適於世俗之間,無恚嗔之心……以恬愉為務,以自得為功,形體不敝,精神不散,壽可數百歲。』」

聽到這裡,眾人似乎明白了一些,可是又不能完全明白。

朱粲不滿意地插嘴:「聖人才活數百年?這也太少了!仙佛之人都能活成千上萬年!」

程守禮啞然失笑:「幾百年也不錯了!畢竟是修儒之人,誰能真箇長生不老?你別忘了,孔聖人才活了七十三歲,孟夫子也不過八十四歲!」

葉昊天一直在苦苦思索,沉吟良久忽然問道:「孔師傅,記得您以前曾經說過:『儒家修鍊的結果在外而不在內,最終表現為儒功的形式。』可是現在又提出身體和心神的改變,講到『浩然正氣的積累程度』,『心臟紋理的緻密程度』,可謂發前人之未發,卻不知這些觀點都是從哪裡來的?」

孔修文抬頭目注房頂,面色變得陰晴不定,良久才收回目光說道:「關於儒家修行,有一個驚天之秘,已經被我們孔家隱瞞了兩千年。如今儒學頹廢,魔道入侵,華夏文化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我就當著諸位大儒的面,把這個秘密講出來。」

聽他說得那麼慎重,眾人全都豎起了耳朵。

蘭兒更是忙不迭地催促:「您快講啊!」

孔修文緩緩說道:「想當年,先祖孔丘臨終之時曾經說過一段話:『內聖外王,心聖乎?身聖乎?孰輕孰重?孰主孰從?倘若上天垂憐,多賜我三年光陰,鴻儒之道非止於此也……』後來,有人在先祖書房裡發現一片竹簡,上面十分凌亂地刻著:『心聖身聖,合為內聖;家業國業,是謂外王;內聖外王,相得益彰……』那片竹簡至今仍然保留在孔家祖廟裡……」

程守禮瞪大了眼睛:「『心聖身聖,合為內聖!』這麼說,夫子真的提出『身聖』的概念了?」

蘭兒驚呼道:「修身也能成聖?果如此,後世儒學豈不是有些偏了?」

葉昊天惋惜不已:「可嘆數千年來,儒家只知『心聖』而不知『身聖』,然而『心聖』不足以強身健體,『外王』又不能轉化為排山倒海的功力。怪不得那麼多儒士對我華夏民族立下不朽功勛,卻又一個個手無縛雞之力!」

孔修文意味深長的道:「你說得不錯!心聖,身聖,再加上外王,這是修儒的三個方面。如果單是忽略了『身聖』,還不是十分要緊,問題是連『外王』也不能得到天庭的承認,所以儒家的地位只能是每況愈下!大家想想,佛家跟我們有相似之處,同樣強調鍛煉心性,有些和尚窮其一生都無法結成舍利子,卻可以通過累積的佛心在神仙榜上擁有較高的排名。而我們儒家呢?不但身體纖弱,手無縛雞之力,就連辛苦獲得的『儒功』也不能落在實處,所以在神仙榜上處於十分不利的位置。」

蘭兒嘆了口氣:「要是儒功也能轉化為神丹,那就太好了!」

朱粲猛地揚起了頭,大聲道:「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只要我們齊心協力,想出修鍊『身聖』的法子,再設法將『外王』建立的功勛轉化為『儒家神丹』,何愁不能將儒學發揚光大?」

程守禮瞥他一眼:「說得輕巧,這兩條哪個容易實現?」

朱璨為之語塞:「這……現有王公突破在前,回頭我們多研究,總會有法子的。」

葉昊天完全明白儒家面臨的困境,看來儒仙之路極其漫長,值得付出畢生的精力去探索。

過了一會兒,他看著靜靜躺著的王獻臣,問道:「不知王公何時能醒過來?如此龜息大體要多少時間?」

孔修文答道:「這可沒準,少則數十天,多則兩三年。你要知道,修儒能達到他這般地步,已經是十分希奇的了,很難找到類似的描述。」

葉昊天暗想:「看來一時無法取得監天尺中蘊藏的功力和佛心了!不過也沒關係,有了隔三差五的灌頂,再加上日夜苦修,我的功力已經進展得很快了。」

稍一沉吟,他望著三位大儒道:「王先生就拜託諸位照顧了,醒來之後,請他住在這間玉室里。」

朱粲搶著道:「你放心,儒家難得出了一個亞聖,這可是人間至寶呢!我們正指望取經,怎會虧待了他?」

葉昊天和蘭兒笑著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各自手持一顆地赤珠靜坐練功。

快到天亮的時候,蘭兒忽然驚喜地叫道:「公子!我的功力……已經進入神界第一重了!剛剛看到泥丸宮中出現神仙榜,神丹排名兩百四十八萬,佛心排名一萬四千。」說著抓住葉昊天的手臂使勁搖著。

「真的?」葉昊天喜出望外,禁不住板過她的香肩。

「我好高興!自從跟了公子,我的功力一日千里……」蘭兒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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