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月上簾窗齊入夢,星臨玉宇已出牆

儒生翻身下床,對著葉昊天深深一躬:「救命大恩,沒齒難忘。」

葉昊天還禮道:「是你最後的一絲先天真氣救了自己。不過若是再晚些,等到真氣斷絕,再想救就難了。」略停一下,他接著道:「那一絲真氣,非佛非道,竟是極為正宗的儒家真氣!學儒之人甚多,能學到神髓的卻是極少,不知先生是從哪裡學的?還沒請教您高姓大名。」

儒生答道:「不敢,敝人姓朱名凌字啟湛,乃是朱熹大家的後人。儒學是跟本家叔叔學的。」

葉昊天驚訝道:「如此大儒尚在人世?有機會倒要請教一二。」

朱凌痛苦地搖搖頭,道:「難了,叔叔生死未卜,只怕是凶多吉少!唉!」

葉昊天追問道:「請先生將事情經過一一道來,待我看看還有沒有辦法。你身懷儒家浩然正氣,已經有了三、四分火候了,按說應該百病不侵,不知為何竟陷入臟氣衰竭的危境?」

朱凌嘆口氣從頭說起:「父母見背的早,我從小跟叔叔長大。叔叔熟讀經書,精通番文,年輕時曾隨三寶太監出使西洋,曉得多國文字。耳濡目染,我也懂得一些。叔叔告老還鄉後定居在五十里外的一個小山村。我對仕途興趣不大,也跟他一起隱居,情願沉醉於山水田園之間,吟詩作賦,彈琴高歌。平靜的日子過了很多年。昨日小女到鄰家去學刺繡,我正跟叔叔聊得高興,忽然外面進來一人,大約六十餘歲,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然而,家中的黃狗看見他即『嗚嗚』低叫縮在牆角,鳥籠里的畫眉也以翅遮面彷彿見了凶煞。那人拿了一卷番文讓我叔叔譯成工整的漢文。叔叔年已八十餘歲,精神矍鑠,取過經文翻看了一下,一邊看一邊打量那人。我站在旁邊瞄見了番文的開頭片段,大意是『安息真神,生於天奎;神通廣大,歷盡萬劫;信我不死,唯一救主;縱性而施,為所欲為……』後面的沒有看到。我見對方並無佛宗普渡眾生的慈悲,也無仙道清風明月的瀟洒,卻帶著幾分邪氣,知道非是善人,這次只怕有麻煩了。

叔叔略思片刻道:『讓我翻譯可以,但需紋銀百兩。再有就是讓我侄子去打點酒來。我必須半醉之間方能譯得好文字。』說話之間對我連使眼色,那是讓我就此逃生了。

那人並未攔阻,任我走出大門。我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忽然覺得渾身一顫,靈魂似欲脫體而出,抬頭看時只見他臉上帶著邪惡的微笑。我到鄰家找到小女急急逃走,進了本城就再也支持不住,但覺渾身困頓,又痛又累,五臟之氣好似已被那人吸盡,後來就暈厥過去不省人事了。」

葉昊天想了想道:「幸虧你修習了多年的儒家氣功,而且對方當著你叔叔之面沒有全力施為。若是普通人,只怕不出百丈就會倒下。此事發生於昨日何時?山村卻在何處?」

朱凌答道:「時辰當在昨日辰時。旗竿峰的東側有個小山村,我家在最靠近山腳的地方。」

葉昊天回頭對蘭兒道:「你帶他們回家休息安頓下來,我去察看一下,保證一會兒就回來。」

蘭兒不無擔憂地看他一眼,最後還是聽話的點點頭,招呼眾人離開。

葉昊天迅速來到朱凌所指的山村前,取出龜鏡察看了一下,發現清清朗朗沒什麼妖氣。他走進村裡,周圍靜悄悄的,連雞犬之聲也沒有。再往裡走,發現路邊倒卧著幾人,仔細察看,已經死去多時了。繼續往裡,一直走到朱凌的家裡,卻沒發現老人的蹤影,只有一條黃狗倒斃在牆角,籠中的畫眉也已經硬了。他出來到別處屋裡察看,又發現不少屍體,有的是母親抱著嬰兒,有的是白髮蒼蒼的老人,整個村子十來戶人家,三四十人竟然無一倖免,慘象令人目不忍睹。

他挨個兒察看那些人,希望能救活一個、兩個,結果連一個一息尚存的也沒有。他找到一個健壯的大漢仔細察看,發現屍體全身沒有一點傷痕,五髒的結構也沒有任何改變,生機卻徹底斷絕了,就像有人硬生生將靈魂扯走了一樣。於是他不得不動用龜鏡的法力,一面存想大漢的面貌,一面催動龜鏡,試圖查大漢的魂魄,奇怪的是既不在陰曹地府,也不在黃泉路上,更沒有轉世投胎,竟然無法找到!見此結果,他心中大為吃驚,不知道那人用何等妖術收走這些人的魂魄,又將魂魄藏在什麼地方。

「此人功力深不可測!卻不知是何方神聖!」

他心情沉重的回到城中,先來到知府衙門,將發現屍體的事告訴陸詹,讓陸詹派出差役仵作前去處理。

回到家中,蘭兒和大家都焦急的看著他,想知道老人怎樣了。

他只說沒有找到,不敢提及別的,然後心平氣和地望著朱凌道:「先生就在這裡住下吧,本府剛好缺一名主事之人,如果你不介意,就幫忙管理一下府中上下。其實沒什麼活,你就當到自己家一樣,不用拘束。我們經常出門,家裡也確實需要人照應。」

蘭兒一推那少女笑著說道:「我已經認曉梅作妹妹了,都是姓朱,就跟親妹妹差不多。」

葉昊天此時才知道少女的名字,跟著笑道:「那也是我的妹子,可不能虧待了她。」說著摸摸乾坤錦囊,摸出一顆夜明珠來,遞了給她。

小姑娘接在手中,看著大若龍眼的珠子晶瑩剔透,覺得很是好玩。

朱凌卻吃了一驚,連忙拒絕:「這,這東西太貴重了,小姑娘受不起!不行,萬萬不可,這顆珠子價值不下二十萬兩銀子!」

曉梅這才知道是價值不菲的寶物,於是伸手要還給蘭兒。

蘭兒將她擋住,笑道:「這是公子給的見面禮,你們就收下。只是不能戴在身上,更不能在人前展示。如此一來,跟石頭有什麼差別呢?」

朱凌還待拒絕,忽然外面傳來嘈雜的人聲。

就聽有人叫道:「是這兒了,我親眼看見他們進去的,沒錯!」然後聽見「啪啪」拍門的聲音。

葉昊天將大門打開,發現外面有十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為首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太陽穴鼓鼓的,似乎練了幾十年功夫。一個年輕人探頭探腦的向院子里看,卻沒看到什麼,口中兀自叫道:「咦,哪去了,那個會妖術的女人哪去了?」

葉昊天走出門,回手將大門關上,不溫不火地道:「諸位來此何事?宅中都是家眷,有事請對我說。」

話未說完,有人叫道:「你家婆娘在街上打人,被我們找上門來了!」

為首之人道:「貴府女子肆意行兇,不但傷了一幫無辜百姓,連吳大人的公子也傷了,我們今天來,是來討個公道。」

葉昊天不太了解情況,心平氣和的道:「且請稍待,我進去問下緣由就來。」

其中幾個人叫著就要衝進去,被為首之人擋住。

葉昊天進入房中,還沒開口,就聽蘭兒恨恨的道:「一群無賴!光天化日之下欺負曉梅,被我懲戒一番竟然找上門來,沒取他性命已經算他運氣好!」說著就要出去將那些人打發了。

陸夫人也在,這時將事情經過大體講了一遍。

葉昊天瞭然於胸,回到門前。

那些人圍著他道:「怎麼說?把人交出來!不然我們就打進去了!」

葉昊天環顧眾人道:「請問誰是主事之人?能否入內一談?」

為首的中年漢子道:「我是雲居武館的三當家梁朴,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

葉昊天道:「事情起因我已問明,原因是吳公子調戲民女,出言無狀,實屬咎由自取。不過這件事我也不想鬧大,還是大事化小的好,你們有什麼要求就請直說。」

有個小子輕蔑的笑道:「哎呀,知道害怕了?要讓那女的出來,磕頭賠罪,還要把吳公子侍候舒服才能饒她!到現在吳公子還沒醒呢,你就想大事化小,純粹做夢!」梁朴任由他們亂叫,自己也不說話,擺出一副吃定了葉昊天的樣子。

葉昊天不想聽他們的污言穢語,道:「想要賠罪是不可能的,你們想如何解決?」

梁朴哼了一聲:「有兩個法子,一文,一武,文的就是我們公堂上見,武的就是把那女的叫出來比劃比劃。」

葉昊天沒有說話,向前邁了幾步。眾人紛紛後退,以為他要動手。卻見他來到竹林邊,隨手摺了根碗口粗的毛竹,單掌連揮砍作數截,取過一截來豎在地上,運掌如刀劈起竹子來,眨眼之間將碗口粗的毛竹劈成細細的竹篾,然後給每人發了一條,隨即轉身進了大門,留下一堆人傻獃獃站在那裡。

先前鬼叫的人都閉了嘴。梁朴看著竹篾心中震撼,雖說自己也能單掌劈竹,但要想像對方一樣舉重若輕,將竹子劈成極細極勻的竹篾還是做不到。縱使是武館的大當家來,能不能劈到這樣細也很難說。他愣了半晌,回頭對眾人道:「走吧,回去跟吳夫人說聲,我們雲居武館很是慚愧,讓她另請高明。」

院子很快恢複了平靜,蘭兒跟曉梅忙著布置房間,兩個人嘰嘰喳喳的討論怎麼安排才好看。朱凌看著院中的數十朵菊花,搖頭晃腦不知道在哼著什麼。陸夫人坐著喝茶等待丈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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