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65章 自作孽

坐在床頭,劉徹伸手撥弄著剛剛出生的劉陽小小的臉蛋兒。

小小的人兒,還什麼都不懂。

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偶爾鍛煉一下嗓子,哭號幾聲。

但,整個殿中的大人,卻都是心事重重。

尤以夏胭脂為最。

這個匈奴舊日的公主,現在的漢室皇妃,如今的內心鬱積著過去二十年余年加起來都未有過的複雜心思。

殿中的侍女、宦官們,也都在尋思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

這不奇怪。

誰叫這裡是皇宮!

此地是人世間最複雜和最簡單的地方呢!

劉徹卻是沒有理會這些人的心思,他微微站起身來,對夏胭脂說道:「愛妃,朕先去處理一下國事,回頭再來看六六……」

說著,他就微微摸了一下小兒子的小手,然後站起身來。

「諾!」夏胭脂立刻展露笑容,乖巧的拜道:「臣妾便在此處靜候陛下……」

劉徹微微一笑,回頭再看了一眼那個小兒子。

此子出生的時機很微妙,出生的日子就更好了。

他出生之時,恰好是元德六年夏六月丙子日午時多一點。

就差一點點,就可以集齊6666,稱霸直播平台,成為新一代網紅了。

可惜,棋差一著。

但也有三個六,混這西元前,足夠了。(午時是一天的第六個時辰)

劉徹當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事後想起此事,就乾脆將他小名取為六六。

這既是他如今心態的寫正,也是一種對此子的寄望。

可惜,現在無人知他的意圖。

所以,這兩日,坊間的議論很兇。

特別是長安城裡那幫吃飽了沒事幹的考舉士子們,現在就差有人舉一塊「漢家養士數十年,仗義死節就在今日」的牌匾跑到未央宮北闕城樓下敲響登聞鼓,搞個大新聞了。

剛剛走出殿門,就有侍中來報告:「陛下,魏其候急奏……」

劉徹聞言,眉毛一挑,這個表叔自從去了清河郡,已經許久了。

不知道,他現在冒出頭來,想要做什麼?跟風搞事?

劉徹搖搖頭,接過那份奏摺,打開一開,頓時臉色大變。

他抓著奏摺,強忍住就想要將它撕成碎片的衝動,對左右道:「魏其候老矣,朕看,還是讓太醫署派幾個得力之士,去清河郡慰問和看望一下比較好……」

這立刻就讓左右冷汗直冒。

上一個被天子親切的派遣太醫看望慰問,還接到太醫署「認真治療」的安平侯現在已經只剩下骨頭渣子了。

此人,現在就是一座豐碑,一座大山。

任何企圖挑釁天子威嚴的人,都會認真看一下此人的下場,然後乖乖夾起尾巴,三呼萬歲!

誰想被精神病?那就去試試吧!

汲黯連忙勸道:「魏其候,國之重臣,先帝心腹,素來身體健朗,應該不至於有事……」

劉徹回頭看了一眼汲黯。

講道理的話,汲黯還是竇嬰的外甥女婿呢!

他嘴角微微揚起,將那份奏摺,丟給汲黯,說道:「卿將此奏送去給章武侯看看罷……若章武侯看完,依然認為魏其候正常,那朕也不說什麼了……」

汲黯接過那奏摺,偷偷瞄了一眼,頓時就心頭大震,整個背脊都涼梭梭的。

他連忙低頭,拜道:「陛下恕罪,魏其候向來如此……還請陛下念及舊情,寬恕一二……」

劉徹自也知道,魏其候竇嬰是個什麼樣。

講道理的話,其實,劉徹還是挺喜歡和挺欣賞竇嬰的。

但問題是……

竇嬰只適合當朋友,做酒肉兄弟,當市井豪傑。

他這個人太理想主義,也太過於講義氣。

性子軟,耳根子更軟。

與他做朋友,絕不會有什麼問題。

相反,一定能吃香喝辣,甚至平步青雲。

但問題是……

這樣的人,對於一個國家政權來說,簡直就是惡疾!

看看他的那些兄弟,那些朋友,那些知己,都是些什麼人吧!

灌夫!

就是一個莽夫而已,而且是一個脾氣暴躁,自私自利的莽夫。

唯一的優點就是講義氣,敢為兄弟兩肋插刀,甚至於將老婆女兒送上朋友的床榻。

一個合格的遊俠,中規中矩的軍官,失敗的父親,可怕的官僚和操蛋的豪強。

至於他曾經門下的那些食客和門客……

翻看內史衙門和五官中郎將以及執金吾的檔案去看一看吧。

看看從先帝時期一直到元德四年,這大漢大將軍魏其候竇嬰的門客、食客都干過什麼好事吧!

狐假虎威,招搖撞騙,這還是守規矩的。

更多的人,打著魏其候的名頭,在長安城裡欺男霸女,敲詐勒索,經營花街柳巷的生意,在槐市放高利貸,一放就是千萬!

僅僅是記錄在案的案子,就超過數百例。

那些沒有報官或者不敢報官的,還不知道有多少!

竇嬰或許從未知道這些事情。

但他作為主人,他卻一直在給這些提供保護傘和遮蔽。

當然,這也是舊貴族和舊官僚的傳統了。

自從戰國以來,貴族和豪強們,就一直是這麼玩的。

所以,劉徹也就沒有計較,也沒辦法計較。

只是讓竇嬰遠離長安,去清河郡安靜安靜。

但哪成想,這兩年他非但沒有反思,反而依然跟那些狐朋狗友往來密切。

拿這個表叔,劉徹是徹底沒辦法了。

只能交給章武侯去好好管教管教了。

但……

章武侯還能活幾年?

一旦這顆竇氏的大樹倒下,沒有了遮風擋雨和居中協調的人,竇嬰,恐怕難保不踏上前世的死路。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性格決定命運。

只是,劉徹多少有些不忍心。

所以,他對汲黯道:「朕前日得到韓王上書,請求朕賜一德才兼備之人為相,朕覺得,魏其候或許不錯……」

嗯,現在,看起來,清河郡還是不能讓竇嬰安靜。

那就只能將他送的更遠一些了。

汲黯卻是深深低頭,不敢說話。

這種皇室的事情,作為一個大臣,最明智的選擇就是閉嘴。

特別是,在竇嬰居然上了那麼一份奏摺之後。

正說著,又一個宦官跑來,捧著一份奏疏遞給劉徹,拜道:「陛下,齊王急奏……」

劉徹伸手接過來,看了看,終於再也忍耐不了,將這個奏疏丟在地上,用力的踩了好幾腳。

「齊王?」他冷著臉,說道:「吾,不用也!」

周圍群臣,立刻色變,全部跪下來,拜道:「陛下息怒!」

雖然,沒有人知道,齊王到底那裡激怒了天子。

但人人都知道,當劉家的皇帝不說朕,而說吾時,不是大喜,就是大怒。

如今,天子顯然是大怒了!

天子一怒,流血漂櫓,伏屍百萬!

特別是當今天子,那可是真正的言出法隨,口含天憲的天子啊!

齊王,看來大概是腦子糊塗了,居然激怒了天子……

「齊王藥丸啊……」許多人在心裡想著。

本來,上次齊王就差點藥丸。

還好他機靈,躲進了自己的父親齊悼惠王的神廟,借著父輩的餘威和在天子面前的薄面,勉勉強強,逃過一劫。

但現在看來,這齊王,怕是很難撐過此次了。

不過……

這與我何干?

許多人在心裡狂笑著。

上次齊魯四王王冠落地,可是讓廷尉和御史大夫衙門大大的漲了一回臉,刷了一波聲望。

負責辦案的官員,人人都得到了士林稱讚和天下人的讚譽。

坊間甚至還編了蚩尤戲來讚譽這些官員不畏強權,嚴格執法的忠肝義膽。

廷尉趙禹和御史大夫晁錯,就快成為了漢之周公與召公了。

雖然上一次,實際上,廷尉和御史們都是抬著棺材上陣的。

廷尉趙禹甚至連遺書都寫好了……

萬一捅了簍子,天下群情激憤,他就以死謝罪。

但事後,卻啥事都沒有。

曾經強大無比的諸侯王集團,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甚至有人不得不歌功頌德。

至於士林輿論和民間都是拍手稱快。

齊魯四王,現在在輿論和民間的形象,已經直接跟桀紂這樣的暴君掛鉤了。

天子那一句「罄南山之竹,書罪無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凈」的評語,甚至都快成為一個典故和成語了。

所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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