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81章 戰俘的問題

「那折蘭王跟白羊王,現在情況如何?」劉徹將安北都護府的話題擱下,轉而問起了被俘虜的那兩個匈奴部族的首領的情況。

雖然說,這折蘭王與白羊王的大略情況,包括義縱在內的許多漢將,都已經通過一封封奏疏,將具體情況對劉徹做了報告。

然而,文字,尤其是漢室的奏疏,在很多時候,都不會太仔細。

是以,劉徹也只知道,被俘的這些匈奴貴族,目前情緒穩定,能認清自己被俘虜的現實。

義縱聞言,在心裡想了想,然後答道:「回稟陛下,折蘭王與白羊王,現在,如臣之一犬而已……」

「嗯?」劉徹問道:「恭順到什麼程度?」

「如越王勾踐之臣吳王夫差……」義縱答道。

劉徹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越王勾踐,當年為夫差所敗。

除了卧薪嘗膽之外,乾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無下限跪舔夫差。

送錢送妹子,這些都是常事。

據史書記載,勾踐為了麻痹夫差,甚至曾經舔翔喝尿……

真真是忍到了人類所能承受的極限。

義縱的意思,很顯然是非常直白的告訴劉徹:這些人,一個也不可信。

「匈奴單于,月前曾遣使來與朕會商,贖回折蘭、白羊之事……」劉徹沒有去問義縱為何認為這被俘的折蘭王與白羊王是「勾踐」的細節,他轉而開始提及匈奴單于庭的舉動:「朕大略已經答應了,軍中將佐,或有不寧者,卿去安撫,不可使將佐心生不滿……」

於劉徹來說。

他既然能打敗一次匈奴,也肯定能打敗兩次。

自古以來,每當中國王朝崛起,開始吊打草原民族後,只要這個王朝不內訌不衰落。

草原的游牧民族,在這個王朝面前,無論怎麼掙扎,都將一敗塗地。

匈奴雖然稍稍特殊了一些,在歷史上,曾經激烈抗爭和反抗過這樣的命運,也給兩漢造成了許多困擾。

但結果,卻是註定的。

王師北上,吊打一切。

哪怕是元成之際,也有陳湯,萬里遠征,帥師伐國,取單于之首,震懾天下。

何況,如今的漢室,正走在正確的崛起和強盛道路之上。

漢與匈奴在各方面的差距,每天都在拉大。

旁的不說,只要漢室能消化掉這次的戰爭紅利。

下一次,漢軍出塞,必然是直搗黃龍,踏破賀蘭山缺,問罪於單于了。

在這樣的局勢下,區區幾個俘虜,已然無足輕重。

更別說,這些俘虜能換回過去數十年,那些被匈奴擄走的同胞了。

但劉徹還是有些擔心,軍隊里的極端鷹派鬧事,所以,讓義縱去安撫。

這軍隊的思想政治工作,尤其是隊率以上軍官的思想工作,劉徹從來,都是最為重視的。

因為漢軍實際上,就是由一個個隊率組成的。

控制了隊率的思想,籠絡了隊率,劉徹就能將槍杆子牢牢抓在自己手裡,不怕任何人架空。

所謂武苑制度,御史軍法官制度,都是基於這個設想而延伸開來的。

「至於折蘭王與白羊王,是勾踐也好,忠犬也罷,與朕無干……」劉徹冷笑著說:「要煩也是軍臣去煩惱……」

白羊王與折蘭王以及其他被俘虜的匈奴貴族釋放回去。

對劉徹來說,不僅僅能夠換回那些被擄走的子民。

同時也是給匈奴人添堵的好事情。

無論他們回到匈奴後,是想要卧薪嘗膽,再來一戰,還是灰心喪氣,借酒消愁,對劉徹的漢室都是極好的。

前者,會讓他們在匈奴內部上跳下躥,攪亂局勢,影響判斷。

甚至可能造成內亂。

想想看,一群整天「恥於馬邑之敗」,發誓要血洗恥辱的貴族,強拉著單于庭要回頭。

而單于庭,目前幾乎已經確定西進政策。

很可能當這些人回到匈奴的時候,匈奴大軍已經西征。

到那個時候……

單于庭的好戲,恐怕要上演個不停。

歷來,一個內部意見無法統一的政權,都會陷入無限內耗。

在人類歷史上,還從未有過任何國家和民族,能在強敵在側之時,在內訌之中,還能有所作為的。

要是後者,那就更好了。

送一批米蟲給匈奴人,消耗他們的國力,順便借他們的嘴巴,宣揚漢家王師的威猛和強大,如此,未來或許能不戰而屈人之兵,瓦解許多本來可能的抵抗。

畢竟,游牧民族有奶就是娘,遇到強敵,膝蓋就會軟的特徵,自古有之——對多數草原上的部族來說,他們壓根沒有國族和民族認知與意識,對他們來說,反正,給東胡人當奴隸和鷹犬,跟給匈奴人當奴隸和鷹犬,沒有區別。同樣,給漢朝當臣妾和鷹犬,也沒有區別。

他們就是典型的牆頭草。

「被俘虜的匈奴士兵,可都安置好了?」劉徹跳過折蘭王跟白羊王的話題,轉而問起那些被俘士兵和下層貴族的情況:「他們的態度與想法怎樣?」

「回稟陛下,此輩倒是老實得很……」義縱想起了自己的弟子,田建身邊的那個匈奴貴族,就忍不住在嘴角露出笑容。

在馬邑之戰之前,講老實話,義縱也一直以為,匈奴人與漢人一般,大抵都是些充滿了血氣方剛,忠貞不屈,誓死不降的人。

甚至,可能匈奴人比漢人在這個方面還要強一些。

蠻子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認死理!

但義縱沒想到的是——他們確實認死理。

但他們認的是比中國還要赤裸裸的成王敗寇的死理。

勝利者理所應當的獲得一切對失敗者的處置權。

匈奴人在被俘和投降後,哪怕是那些過去認為兇殘暴虐無比的折蘭人,也馬上變得比小貓還乖順。

他們儘其所有,用盡了一切辦法,對漢軍上下做出了最赤裸裸和最徹底的臣服姿態。

像是細柳營繳獲的那些牲畜戰馬,現在,多數就是這些俘虜在幫忙放牧和照看。

他們工作態度認真無比,而且一絲不苟。

讓義縱和漢軍上下,都看得目瞪口呆,甚至無法相信,這些人就是曾經用血腥和恐怖,震懾著整個世界的折蘭、白羊騎兵。

還好,樓煩王等歸義貴族,解開了義縱的困惑。

按照樓煩王的說法是:草原自古無常主,引弓之民,今日為東胡,明日為月氏,後日做匈奴,奚為常態,故引弓之民,戰敗受俘,皆爭先恐後,為新主之奴婢,以免殺戮誅絕而已。

且引弓之族,所懼者,無主也,無主之人,如秋日之草芥,活不過冬天!

簡單的來說,被俘的匈奴各部降卒和貴族,拚命給漢軍幹活,積極奉獻,只是為了給新主子表態,同時,他們也在尋找一個新的主人。

對游牧民族來說,沒有主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哪怕是草原上的羌人、小月氏人和丁零人這樣地位低下,不成群體的遊盪部族,也會千方百計的給自己找個主人。

因為沒有主人,就意味著死亡和滅絕。

但漢軍體制與匈奴體制完全不同。

在匈奴,戰勝者的士卒,立刻就會瓜分俘虜和掠走的人口。

而漢軍,對俘虜的匈奴部族士卒,一般都是解除武裝,集中看押和管理,等待長安的處置命令。

這讓被俘的匈奴人,人心惶惶。

沒有主人來認領他們,他們就無法確定自己的命運,時刻都生活在恐懼之中。

於是,他們立刻形成了一個共識——我們必須給自己找到一個主人!

在草原上,戰敗的俘虜,找主人的方法很簡單。

那就是拚命對自己的新主子表現自己。

就像動物們發情的時候一樣,那些雄性會使勁一切手段和方法,在雌性面前顯示自己的花冠、肌肉和個頭。

而匈奴人不懂農耕,只會放牧。

於是,他們就拚命的幫著漢軍照料和管理牲畜,而且用盡一切辦法,企圖將他們:主人,我很有用的這樣的信息傳遞給漢人。

寄希望,能有一個漢朝的貴族,走到他們面前說:好奴隸,就是你了,跟我回家吧!

但可惜,漢室的體制決定了,一切權力歸於天子。

賞罰禮樂征伐,皆自天子出。

沒有天子命令,這些俘虜,就永遠是俘虜。

義縱將樓煩王的話,以及自己的理解和看法、所見所聞,盡量用通俗的話語告訴劉徹,然後問道:「陛下,這些俘虜應該如何處置?」

劉徹聽完,點點頭。

對匈奴人或者說,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的認知,其實他也有所了解了。

三年前,夏胭脂帶著幾千奴婢陪嫁來到漢室,這些奴婢的表現,就已經告訴了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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