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陛下稍待,外臣回國之後,一定全力促成此事!」且渠且雕難馬上就拜道,他生怕劉徹回頭跟大臣們商議後反悔,所以道:「只是外臣空口無憑,單于恐怕不會相信,請陛下親筆手書國書一封……」
劉徹點點頭道:「這個自然……」
幾個字,一張紙而已,費不了幾個錢!
日後要是出了什麼變故,或者發生了新的變化,劉徹直接可以翻臉不認賬。
匈奴人有本事就來打官司啊!
至於用詐騙人,會不會讓皇帝信譽出現問題?
這個不用擔心!
漢家有制度:凡是沒有歸檔的天子詔書,哪怕天子自己承認了,那也是廢紙!
歷史上,竇嬰就拿著劉徹老爹親筆所書,加蓋了天子印璽的詔書,結果依然是被判定為「偽詔」。
劉徹欺負的就是匈奴人不懂中國規矩。
且渠且雕難得到這個保證後,卻是完全放心了。
實在是過去漢室的信譽太好了。
兩國君王達成協議後,必然履約。
「那陛下需要什麼條件,才能釋放折蘭王與白羊王,以及我國被俘之貴族?」且渠且雕難接著問道。
這也是他此行最重要的使命。
雖然說,且渠且雕難根本就不在乎折蘭王跟白羊王的死活。
但單于庭卻在乎的很。
無論是為了面子,還是為了重振折蘭和白羊,這兩個昔日的匈奴打手,單于庭都會不惜一切代價,贖回被俘的貴族。
至於那些卒子和下層貴族?
無論是匈奴,還是漢室,都會在這樣的外交場合將他們選擇性遺忘。
「單于什麼時候將被擄走的最後一個漢家子民歸還給朕時,朕就會釋放最後一個被俘的匈奴貴族……」劉徹眨巴著眼睛,厚顏無恥地說道:「這取決於單于……」
且渠且雕難當然知道這是在胡說八道了。
漢室被俘被擄的軍民,散落在廣袤的草原上,時間最久的那一批,已經是五十六年前的了。
想要找出他們,無異於做夢!
哪怕是近二三十年的被俘被擄百姓,現在能在短時間內找到的,恐怕也已經不多了。
草原縱橫幾萬里,就算是一個部族一個部族找下來,恐怕找完一遍,起碼都是二三十年了。
二三十年之後,再釋放被俘的貴族?
估計這些傢伙早已經死翹翹了,匈奴單于和漢朝現在的這個皇帝還在不在都是兩說。
但這與且渠且雕難無關。
他此刻壓根就沒站在匈奴人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他也沒有站在漢室這邊考慮問題。
他站的地方是自己這邊。
只要對他有好處,他就會拚命去做。
而他現在迫切的需要政績,向單于和漢朝皇帝兩邊都證明自己確實很有用!
那怎麼證明?
當然是要即讓單于舒服,也讓漢朝舒服了。
講道理的話,這種事情本來是難達成平衡和一致的。
好在,他並不需要匈奴這個國家也舒服,只要讓單于舒服就好了。
單于舒服了,就會給升官發財,漢朝皇帝舒服了,就會重視他的意見和建議,有利於他繼續依靠漢朝,對匈奴內部施壓,以達到自己升官發財的目的。
因為,在且渠且雕難看來,他能有現在,完全靠的是漢朝吊打了匈奴,所以單于庭才會重視他的「外交才能」。
倘若,有朝一日,漢朝不能吊打匈奴了。
那他就也失去了價值了。
失去價值就會打回原形。
這就好比跪舔辦,要是跪舔的對象沒有了,這個衙門就會裁撤,這個衙門要是裁撤了,就不會有編製和領導,沒有編製和領導了,也就沒有跪舔辦了。
所以跪舔辦一定會千方百計的保住自己的跪舔對象,將他當爹看,出了問題,也只會表示:一定是我們跪舔的不夠用力,或者跪舔方法有錯,換個姿勢再跪舔一次吧!
然後恬不知恥的跟上面要經費要政策要編製要級別。
且渠且雕難也是如此。
所以,且渠且雕難稍稍想了一會,然後對劉徹道:「陛下,外臣有個建議,不知道陛下是否願意聽?」
「貴使請說……」劉徹笑著道。
「白羊王與折蘭王以及許多我國貴族,被尹稚斜這個賊子脅迫和欺騙,違背漢與匈奴兩國君王約定的條約,進入漢朝邊境,依照兩國君主約定的條約,陛下哪怕是殺死他們,也是可以的……」且渠且雕難拍著馬屁說道。
在理論上也確實如此。
依照當年漢太宗孝文皇帝與匈奴老上單于的和親條約——漢人出塞,匈奴可殺之,匈奴入塞,漢朝可殺之,兩國君主對此予以肯定和確認。
尹稚斜和折蘭、白羊、樓煩,越過武州塞的那一刻起,漢室就擁有了在法理可以將他們全部處死的權力。
劉徹聽著也是笑眯眯的點點頭。
果然事情都是兩面的。
敵人的奸臣和佞臣就是我方的最大臂膀啊。
劉徹於是讚賞的道:「若貴國上下,都是使者這樣通情達理的人物,那漢匈兩國,一定能永久友好,消弭兵革!」
「別……」且渠且雕難在心裡說道:「漢朝要是不挑事了,不進攻和吊打了匈奴了,那我還有什麼用?」
但在嘴上,且渠且雕難卻是滿臉笑容,說道:「陛下繆贊了……」
「使者請繼續說下去……」劉徹擺手道。
「外臣的意思是……」且渠且雕難抬頭看著劉徹道:「陛下不妨開出一個實際一些的價碼和條件來,只要不是太誇張,單于都會答應的……」
這一句話,頓時就將匈奴人的底線和立場賣的乾乾淨淨。
劉徹馬上就知道了,匈奴人想要解決馬邑之戰的後續和下台的心思,已經是迫不及待。
軍臣現在迫切需要一個下台的台階!
「使者不妨給朕提個醒……」劉徹笑眯眯地說道:「單于能接受什麼樣的條件呢?」
劉徹拍拍手掌,王道馬上會意,立刻讓人抬著一個箱子來到且渠且雕難面前,然後將它打開,露出了裡面碼的整整齊齊的金餅。
足足一百個金餅,擺在且渠且雕難面前,馬上就讓他失去了一切抵抗能力。
黃金,確是行之世間各地,最為有效的硬通貨!
「陛下,單于願意為了贖回白羊王與折蘭王以及骨都侯以上的貴族,向陛下支付一萬匹馬或者十萬頭牲畜……」且渠且雕難舔著嘴唇,吞著吐沫說道:「除此之外,單于還允諾,盡一切能力,將被俘的貴國百姓與士兵歸還貴國……」
這話一出,劉徹自己都震驚了。
本來,劉徹以為,匈奴人大抵能遵守承諾,歸還那些被俘被擄的漢人,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沒想到,軍臣居然還願意給戰馬和牲畜?
我勒個擦!
劉徹差點忍不住喊了出來。
而這更加證明了,匈奴人西進的急迫性。
倘若軍臣不是沒有下定西進的決心和意志,他不可能這麼做。
這可是一萬匹戰馬或者十萬頭牲畜啊!
以市價計算,如今駑馬一匹,就算是最差的也是值錢一萬!
而戰馬的話,即使是匈奴馬,那也是值錢三萬到五萬,若是品相好的,起碼十萬起。
換句話說,匈奴人願意為此支付最少三萬萬錢的戰爭賠款。
這個數字的金錢,已經超過了劉徹下令鑄造的那一百萬枚金五銖的價值了。
「麻蛋,匈奴人真有錢!」劉徹在心裡想著:「不,是真有牲畜!」
但想想,似乎這點牲畜對匈奴來說,無足輕重。
匈奴人霸佔著廣袤的大草原。
東西長達數萬里,南北寬也有數萬里。
從長城一直到遙遠的西域,自遼東一直抵達貝爾加湖的整個世界,都是匈奴人的地盤。
除了匈奴本部外,這個帝國還奴役著成百上千,大大小小的游牧民族。
南池之戰,細柳營不就繳獲上百萬的牲畜和十幾萬匹戰馬?
歷史上,霍去病也多次有著繳獲百萬規模牲畜的記錄。
與這些相比,區區一萬匹戰馬或者十萬頭牲畜,毛毛雨啦!
「若能以此為條件,達成協議,朕願將單于所贈牲畜的一成,送與使者作為謝禮……」劉徹笑著道:「使者覺得如何?」
劉徹深知,想要敵人的內奸給自己辦事,就要將他養肥了。
且渠且雕難聞言,卻是不斷的吞咽著口水。
一成的牲畜?
也就是一千匹戰馬或者一萬頭牲畜嘍?
這在草原上,已經是一個中等部族的所有了。
而他根本無法抵抗這個誘惑。
因為,牲畜在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