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8章 遠航(二)

陳蟜的話剛剛說話,他正自我感覺非常良好。

徐季忍不住提醒他道:「君侯不可,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侯天家外戚,何等貴重的人物?豈可輕涉其險?」

陳蟜卻沉浸在建功立業的幻想之中,哪裡聽得進這些勸告?

他大大咧咧的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道:「都尉這話有些言重了……」

「吾雖外戚,但也是陛下之臣,為陛下效力,此吾夙願也!」陳蟜一臉正色地說道:「自古統兵,豈無意外,自來懷化,吾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願為陛下效死而已……」

在陳蟜眼裡看來,這徐季大抵是想要獨吞這帥師伐國,萬里遠征的功勞!

這怎麼能行!

你們老徐家的良心真是壞透了!

難道我堂堂外戚,生來貴胄,立下功勞,還會少了你那一份不成?

徐季聽了,卻是臉頰有些抽搐,感覺心都要碎掉了。

陳蟜要出海?

這絕對不行!

萬一路上掉了跟寒毛,回頭東宮太皇太后還不把老徐家整個都撕了?

東宮要是發起飆來,區區一個松滋候,樓船將軍,還不夠她老人家塞牙縫的。

就算東宮不怪罪,太長公主也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存在啊!

此刻,徐季不由得在心裡暗罵自己,為什麼剛才要急著炫耀,忙著吹噓。

現在,可真是糟糕透頂了!

「君侯忠義之心,卑職佩服……」徐季想了想,拱手賠笑道:「只是,君侯大概有所不知,這海上行船,比之陸上乘車,更加顛簸,海上風浪大,一般初次乘船之人,走不了百里,就要上吐下瀉……」

「且君侯何等身份?犯不著以身涉險,去吃這等苦頭!」

「陸上乘車?」陳蟜眨眨眼睛,不太明白徐季的意思。

在陳蟜看來,乘坐馬車,並不顛簸啊!

他從小到大,就不太明白,顛簸這兩個字的意思。

「我從長安去懷化,幾千里也見怎麼樣啊……」陳蟜在心裡腹誹著。

然後,就果斷的對徐季說道:「都尉不用再勸了,我意已決!」

「為陛下效死,這是為人臣的本分!」陳蟜大義凜然地說道:「若連小小苦頭也吃不得,吾將來何以為陛下分憂,做社稷棟樑?」

徐季一臉無語的模樣。

「這二世祖到底怎麼想的……」徐季在心裡思索著。

本來,他是想很好的。

二世祖什麼的,稍微用點苦頭嚇上一嚇,大抵就會知難而退。

可不知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二世祖居然不怕吃苦了!

難道他就不知道,海上航行,是比車馬顛簸更甚的苦差?

一個三十歲的魁梧大漢,倘若是第一次乘船遠航,用不了幾百里,整個人就會從早吐到晚。

就算是適應力強的,也會成天無精打采。

以陳蟜的體格和身體素質,徐季實在是懷疑,他在海上,怕是連三天也呆不下來!

但此時,即沒有何不食肉糜的典故,更沒有「原來飛機也可以坐這麼多人,我一直以為飛機只有兩三個人坐呢」的感慨。

徐季也就根本想不到,頂級的二世祖,貴二代們從小到大,過的究竟是怎樣的生活。

他壓根就不清楚,似陳蟜這樣的人,吃穿住行,都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甚至不是他這樣的官二代,可以理解的。

陳蟜見徐季一臉震驚的模樣,頓時就深深為自己的機智感到自豪。

「任你狡猾似狐,也逃不過本君侯的掌握!」陳蟜甚至得意洋洋的想著。

在這個安東都護府內,能管教他的人,有且只有三個。

平壤城裡的朝鮮君,新化城裡的安東都護府都督,崇化城裡的大兄。

其他人,無論身份地位還是爵位官職,都遠不如他。

「都尉,吾的意思,都尉可明白了?」陳蟜板著臉下令:「快去準備糧食飲水還有羅盤吧!」

在懷化這麼久,陳蟜當然沒閑著,很是惡補了一些常識,兼之要出海,他也請了幾位樓船將軍衙門的官吏,了解過出海要準備些什麼。

糧食、水還有羅盤,是航行的必備品,而且要備足。

至於人手?

陳蟜倒是早就搞定了。

前不久,長安來了個使者,先逮著他罵了一頓,削了一千戶封國食邑,然後回頭,就丟下了一大堆的政策和好處。

靠著這些政策與好處,陳蟜從新化城裡,拉來了幾百名護濊軍的精銳。

靠著這些精銳,吊打那倭奴之國,應該是綽綽有餘。

加上這四艘戰船的水兵以及配備的士卒,整個遠航艦隊,擁有了差不多兩千人的武裝力量,其中,起碼有一千久經訓練的戰兵。

這樣的力量,哪怕是放在長城防線那裡,也屬於高配了。

長城的許多關卡和縣城的駐軍,都不一定能有幾百人!

至於去哪個所謂倭奴之國,以陳蟜想來,應該是輕鬆加愉快的。

徐季聞言,卻是縮了縮脖子,心裏面真是苦的彷彿連膽汁都流出來了。

「難怪長安人都說,防火防盜防二陳(陳須陳蟜)……」徐季在心裡懊悔不已。

但是,顯而易見,自己若是繼續勸阻下去。

以這個二世祖過去的脾氣,就算不撕破臉,恐怕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攔不了這個傢伙!

人家現在身上可是有天子詔在身的。

就算命人把自己拖下去,狠狠的抽上一頓鞭子,那也不為過!

「唉!」沒有辦法,徐季只能嘆道:「若君侯執意如此,請君侯將卑職也帶上……」

本來,徐季是壓根也不想參與這次遠航的。

那倭奴之國,雖然據說與韓國離得挺近的。

順著洋流飄過去,也用不了幾天。

按距離看,大概也就幾百里,一千里的樣子。

而且,據說,海面還算風平浪靜,夏天以後,就很少起風暴,風向也偏南。

但是,正如徐季自己所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大海永遠是不可揣測的。

前一秒還是風平浪靜,後一秒,就可能天翻地覆,掀起無邊巨浪。

常年在海上航行,徐季很清楚,哪怕是沿著海岸線走,都可能遭遇不可預知的危險。

更何況,這四艘船,只是看上去很好而已。

究竟可靠不可靠,並未經過實踐。

萬一出點事情呢?

這大海上一旦出事,可是要死一船的!

但,沒有辦法。

隆慮候執意要親往,攔也攔不住!

若這位陸上出點意外,自己這個沒有一起去的傢伙,恐怕就要被東宮跟大長公主吊起來,掛在長安城頭泄憤了。

家中父老妻小,更是要被連坐。

所以,唯有跟著這位二世祖一起去,在路上小心伺候和照顧,同時,祈禱老天保佑,一路順風平安。

這樣,即使萬一出事,有自己在旁,多少可能挽回一二。

就算最後事不可為,自己跟著陳蟜一起葬身大海。

這隨死之人,東宮跟太長公主,應該就不會追究了。

陳蟜卻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對徐季道:「都尉願往?本君侯當然答應!」

陳蟜自也不是什麼真的不學無術的傢伙。

實際上他還是很聰明的。

只是長期以來,養尊處優,天賦都點到了吃喝玩樂上面去了。

但他到底年輕,現在洗點重來,雖然有些晚了,但卻還不算遲。

加之在懷化親自處理事務,慢慢的刷了一些經驗,這樣,他也漸漸學會了一些籠絡下屬,拉攏團隊的本事。

尤其是被他哥哥陳須暴打後,他一夜之間,就成長了許多。

明白了很多道理,起碼,知道了,世界不會圍著他轉。

想要成功,就要多拉同夥,多建關係。

這徐季,作為仁川港的負責人,在未來,更是倭奴來源的保證,陳蟜自然知道,此人要拉攏。

只是,這兩個傢伙此時的思路,完全就不在一個層面上。

一個想的是,要怎麼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把這徐季當成了給自己練手的對象。

在跌跌撞撞中,開始模仿和學習,身為一個上位者的基本技能。

而另外一個則是早已經知道,這個事情的殘酷與黑暗的官二代,只想著怎麼平安無事。

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兩個在接下來幾天,各自對牛彈琴。

一方心裏面想的是:你怎麼就這麼不識趣呢?難道我的方法有錯?不對啊,我都是照著書上來的!

另一方則天天在心裡糾結:這隆慮候怎麼就不聽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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