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將劇孟叫來……」劉徹稍微思考一下,立刻下令:「還有義縱、汲黯,也都一併叫來!」
今天不是休沐日,義縱、劇孟、汲黯,都在宮裡面當值。
一刻鐘後,三人就聯袂來到了劉徹面前。
「有個事情,你們去辦……」一見面,劉徹就布置任務「虎賁衛和羽林衛,明天全部出勤,去少府、內史、大農令在長安的各官衙和糧倉戍衛!」
義縱和劇孟顯然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一臉的茫然,但出於本能,他們還是立刻領命,拜道:「諾!」
如今虎賁衛和羽林衛,都經過了一次擴充。
各自達到了三千人的規模。
合起來就是六千武裝力量,這支力量,別說是監視少府、大農令和內史衙門了。
就是在長安實施戒嚴,都是綽綽有餘。
「汲愛卿,明日卿帶著宮中所有不需要隨駕的侍中、尚書、謁者以及郎中,下到少府、內史和大農令的所有衙門和官倉之中!」劉徹對汲黯布置任務。
汲黯倒是對外面的事情有所耳聞,聞言立刻就恭身道。
汲黯早就知道,外面的那幫傢伙想要做的事情,是註定不會得逞的。
因為,當今天子的性格,就是一個絕對不會也不可能被臣子牽著鼻子走,更別說會為了所謂的大局,所謂的影響,打落牙齒和血吞的人。
在這位年少天子滿臉溫和笑容的背後,隱藏的是一個隨時準備掀桌子的獨裁者。
想跟他玩手段?
就要做好被發現後,被他一腳踩到地上,還反覆抽上一百個耳光的準備。
過去的事情,也證明了這一點。
而且,這位天子的腦洞跳躍性非常大,所作出的掀桌子策略,常常超出人們的想像,卻又能避免打擊面太大。
正如這位天子自己所說的:治政之道,在於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
只是,不知道,這次要倒霉的一小撮是誰了?
單從這架勢上來看,那些傢伙,估計要死的很慘……
汲黯,當然不會同情這些發國難財和趁火打劫的五蠹和蛀蟲。
甚至,他一點也不介意,在這些禍國殃民的傢伙的屍體上踩上一萬腳。
因此,他非常樂意的道:「諾!」
然後,想了想,汲黯問道:「請陛下示意,臣此去的方略……」
劉徹閉上眼睛,從嘴裡吐出兩個字:「限購!」
「卿帶人下去後,盯著所有的衙門,不管是誰來購糧,都必須出示戶籍竹符,每人每天,最多只許購糧五石,同時,關中所有糧倉,一應糧食穀物的進出,卿都給朕盯緊了!」劉徹睜開眼睛,看著汲黯道:「此事,事關重大,卿跟下面的官員都要交代好,不管是誰,拿著誰的名帖,說什麼話,都不要聽,也不要接話,有竹符,就給糧,最多五石,多了沒有!」
那幫列侯大臣,打的是什麼主意,劉徹自然清楚。
在正常情況下,按照過去的經驗來看,劉徹真是沒什麼辦法。
但,作為穿越者,劉徹卻有的是處理這樣的官商勾結,左手倒右手的搶劫的對策。
一個限購令,足以讓這些人的算盤落空。
只是,僅僅下令,是不夠的。
歷朝歷代,都有的是皇帝下令,嚴令下面的人怎樣怎樣,結果下面的人陽奉陰違,撒潑打滾的例子。
若是沒有尚書台的監督,劉徹毫不懷疑,下面的人,肯定能把他唬弄了。
最多,就是做做樣子,將明目張胆的搶劫行為,變成私底下私相授受的權力交易。
類似諸如此類的事情,翻開人類歷史,簡直不要太多了!
所以,才要將虎賁衛和羽林衛派出去,守衛各個衙門和官倉,告訴這些傢伙,別玩火,玩火必自焚,同時,讓汲黯帶著尚書台和宮裡面的近侍下去監督,防止有人玩暗渡陳倉,甚至打著紅旗反紅旗。
至於已經發生的那些事情,劉徹現在卻只能選擇默認和承認。
沒有辦法,這是漢室的傳統和立國精神——法無禁止則不糾。
在法律沒有規定,甚至就是規定了,但相關條文還沒貼到露布下,廣為人知,那麼,政府也沒有理由去管——在古典中國,子產以後,法律和政府政策,就已經從過去的「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的神秘法,變成了銘刻在青銅鼎上,公開示眾的公開法,秦國更是極力追捧子產的國家,所有法律,制定後,全部公開貼在露布下,這就是所謂的「以猛服民」政策,漢承秦制,同樣繼承了這個制度,執法者們都認可子產的理論,認為只有讓百姓知道犯法會有什麼樣的懲罰,才能制止犯罪。並引申出了「不教而誅是為罪」的執法理論。
而經過前廷尉張釋之與太宗皇帝聯袂出演的那幾個著名的故事後。
這個精神,更是已經深入人心。
劉徹不想也不願意自己破壞了這個傳統。
但是,沒有人能在佔了統治者的便宜後,還能逍遙法外,不受懲罰。
劉徹沒辦法在這個問題上處置他們,不意味著,不能在其他地方給予懲罰。
對皇帝來說,自由心證,可是必修課。
「等明年歲首,朕再與你們算算賬……」劉徹心裡,幾位在這次的事情上蹦躂的最歡的人名一閃而過。
對付大臣,最有效的方法,當然是明年大朝儀上的座次排序。
對於列侯,他們的睾丸則在於酌金。
實在不行,還有定向反腐這個殺手鐧。
只是,不能對所有的碩鼠和蛀蟲開刀,還是讓劉徹有些念頭不通達,心情微微有些鬱悶。
但很快,劉徹就開心了起來。
因為,太史令司馬談的奏疏送遞了劉徹御前。
司馬季主,終於接受了劉徹開出來的「太史令丞」加兩千石《易經》博士的價碼,同意出仕。
這是一個偉大的勝利。
這意味著,漢室的宗教界,從此就趴在了劉徹的膝前。(另外一個宗教界的巨頭,許負早就是體制內的了)
天地人鬼神,在這一刻,全部臣服在了皇權面前。
汲黯看到劉徹在接到了一封來自太史令的奏報後,臉上都笑開花了,不由得好奇地問道:「陛下……有何喜事?」
「司馬季主先生,已經答應出仕,將擔任太史令丞、易經博士……」劉徹當然願意將這個喜事分享給自己的臣子們。
司馬季主的投降,意義重大。
哪怕是最不懂政治的劇孟,都明白,司馬季主這位天下聞名的大能,答應出仕意味著什麼。
作為天下唯一的,同時也是最權威的日者。
司馬季主的出仕,意味著,當今天子將徹底掌握一切神鬼與天像的解釋權。
更別說,此人已經連續三十年,拒絕了朝廷不下八次徵辟,太宗孝文皇帝,仁宗孝景皇帝,都不能將此人招徠。
而今上即位一年多,就令此等名士欣然入瓮,這樣的事情,等於表明,今上確實是神聖天成,受命於天的真龍天子。
於是,三人立刻就跪下來恭喜道:「恭喜陛下!」
劉徹矜持的笑了笑,道:「司馬先生即來,不可怠慢,馬上讓石渠閣那邊整理出一個靜雅的別苑,作為先生的居所……」
「諾!」汲黯領命道。
這石渠閣,作為蘭台的附屬建築,理論上也是歸汲黯管的。
……
司馬季主,是在今年的冬十一月,結束了他長達一年的遊歷,回歸長安的。
這位永遠都喜歡白衣飄飄,一大把年紀,還愛滿天下的跑的日者,所有與他關係好的人都知道,這就是一塊又臭又硬的茅坑石頭!
當年,太宗皇帝的親信心腹,地位幾乎等同於今上身邊的顏異、汲黯的賈誼與好基友宋忠,聽說了司馬季主的名聲,特意上門拜訪。
本意嘛,當然是想聽些好話,順便刷一波聲望。
結果,兩個傢伙都被司馬季主的口才和理論洗腦了。
洗完腦不要緊,還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
這也沒什麼。
司馬季主的脾氣就是這樣,根本就不顧忌什麼地位名利。
這些東西,在他看來都是浮雲。
但事後的發展,卻有些出人意料。
先是,宋忠以中大夫之職,出使匈奴,結果走到半路,跑了回來。
因此被論罪,丟到了官職,從此,不復有聞。
後來,賈誼又因為其教導的希望與愛徒梁懷王劉揖墜馬身亡,悲痛欲絕,在內疚與自悔之中絕食而死。
不知道是誰,起了一個哄。
說是司馬季主當初為這兩人占卜,卜語是:務華絕根。
於是,司馬季主的名聲頓時大噪,天下聞名,不知道多少王公貴族,拿著金銀珠寶,上門拜訪,只求一卦。
司馬季主煩不勝煩,索性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