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6章 綠茶婊

雒陽城,往日的繁華,彷彿昨日黃花,整個城市,幾乎陷入了一片蕭條之中。

執掌雒陽商業圈命脈十幾年的師氏家族,已轟然倒塌。

師家的倒塌,讓整個雒陽的商人們,都察覺到凜冬來臨的預兆。

師氏家族,在雒陽經營了將近五十年。

門生故舊、食客故友,遍布各個階級。

甚至,幾乎所有雒陽數得上名號的商賈,基本上都曾是師家的學徒、僱工或者賬房。

師家的致富秘訣,與天下所有大賈巨頭都不相同。

從師氏創業的第一天起,師氏家族的先祖,就立下了幫扶後進,提攜同行的家規。

只要你有經商的天賦,賺錢的天賦。

那麼不拘身份地位貴賤,年齡長幼甚至性別,師家的大門一定會對你敞開。

數不清的雒陽大賈,在年輕的時候,都曾在師家羽翼下,學習各種商業知識,並且跟隨師家的商隊,周遊天下,販賣各地特產。

而等到你覺得你可以獨立經商,開創一番事業的時候,師家也不會阻攔,甚至,會視才華不同,給予幫助。

這幫助常常是給予一筆不菲的啟動資金——當然,師家是要把這筆錢變成乾股的。

在這過程中,有的人失敗了,有的人成功了。

失敗者,常常選擇回到師家,繼續效力,當然,因為你虧光了師家給予的錢財,那麼下半輩子,就只能為師家賣命,為其努力賺錢了。

而成功者,師家也沒虧本。

你賺的越多,師家的收益就越大。

上一代的師家家主,就曾經說過:貨無常主,富無經業,天下英雄,能者輻輳,不肖者瓦解,吾以薄貲,取天下英雄,此兵法所謂之奇勝也!

如今,師氏為長安強遷關中。

整個雒陽甚至河南郡,乃至於河東、河西、梁淮齊魯,許多商賈,頓時就只感覺到兔死狐悲。

連師氏這樣的人家,都難逃廷尉摧殘,吾等該何以為生?

人心惶惶之下,雒陽商人們,為求自保,紛紛停止了外出經商。

於是,整個雒陽城立刻就蕭條了起來。

甚至,整個天下的商業活動,一下子就萎縮的非常厲害。

蓋因為,以師氏為首的雒陽商人,在整個漢室的商業流通領域中佔據了不可忽視的地位。

雒陽,居於天下之中,面向齊秦趙楚。

自古以來,雒陽商人就是行走天下郡國,互通各地有無的重要力量。

僅僅師家,就擁有大小馬車、牛車數百輛,船舶數十艘,僱工、護衛、奴僕數以千計。

他們就是漢室商業流通領域的關鍵。

沒有他們,天下商業流通就要停滯。

而這次,雒陽商人們不自覺的行為,讓他們第一次知道了,原來自己也有如此的力量!

看著雒陽城的蕭條,以及洛水、馳道的冷清局面。

無數人的心臟怦怦的跳動著。

「吾等看爾到底怎麼辦?」許多人將目光投向雒陽城正中的河南郡郡守衙門,心中不無得意。

在他們看來,雒陽蕭條,洛水冷清,馳道空曠。

不管是誰,恐怕都要頂不住壓力了。

要知道,雒陽的商稅和市集的市稅,佔去了河南郡三分之一的歲入。

任是怎樣鐵打的官員,在面對事關烏紗帽的問題下,都得好好掂量掂量繼續對抗的後果!

可惜……

商人們的算盤落空了……

如今主政河南郡的那位,乃是赫赫有名的天子鷹犬,號稱國之爪牙的郅都。

作為法家弟子,郅都看著一下子就冷清下來的雒陽城,非但沒有任何憂慮,反而頗為欣慰。

「這樣才好嘛……」郅都心裡高興的幾乎就要跳了起來。

對法家來說,一切不可控和不穩定的法律、制度、群體、階級,都應該去死!

而商人們,毫無疑問就是法家最痛恨的存在。

尤其是雒陽的行商們。

他們行走天下,一出門,就是好幾年沒有音訊,根本不知道這些傢伙在外面幹了什麼。

更可恨的是,這些傢伙還常常僱傭著大批的護衛、打手,許多人甚至就是武裝行商,假如有需要,他們立刻就能轉職成盜匪,殺人越貨。

譬如晁錯當年,就曾在給太宗孝文皇帝的奏疏中咬牙切齒的描述商人們的特徵——皆非有爵邑奉祿弄法犯奸而富,盡椎埋去就,與時俯仰,獲其贏利。

通俗的說,商人這個群體,就沒有一個好東西,全部都是非法的潛在危險分子,他們是靠鑽法律空子,作姦犯科才發的財。

郅都對此,深以為然!

就任河南郡郡守以來,郅都就已經從過往的檔案中發現了至少數百起殺人案。

多數死者,是死在荒郊野外,暴屍山谷、河流與樹林之中,為鈍器所殺。

更可怕的是,郅都通過調查發現,許多死者,常常是上一批死者的兇手,而這些兇手卻被比他們更厲害的人所殺。

而這些人的身份,幾乎全是行商!

而看上去為雒陽敬重,無數商賈的恩主的師家,卻是這些兇殺案中的幕後主使者。

不止一個證據,直接指向了,就是師家給某些行商施加壓力,要求限期盈利或者得到回報。

走投無路的行商,在經商失敗或者受挫後,為了還債,只能將手伸向那些販貨返程的同鄉。

甚至,還有著證據隱隱證明,有些兇殺案,就是師家親自下場造成的,那些死者,無一不是不肯接受師家資助或者與師家競爭的商賈。

可笑,這樣的師家,卻被許多人認為是「正直之家」。

過去幾十年,師家都能儀仗提攜後進、照顧桑澤的名聲,屢屢逃過遷徙命運。

郅都卻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對法家大臣來說,發現罪惡,而不懲處,是不可接受的!

至於因此導致市面蕭條,商路停滯。

這對其他人來說,或許是個壞消息。

但對法家來說,商人什麼的,死光了最好!

一切權力,歸於官府,所有行為,都該由政府控制,甚至小民的生老病死,作息起居,最好都得跟著官府得節奏走。

若藉此機會,掃光雒陽商賈,讓這些不安定的危險分子,全部去種田,納稅服役,這天下,就幾近於道了!

可惜……

郅都嘆了口氣,這個願望,怕是不能如願了!

因為,長安天子已經發來八百里加急訓令,責令他儘快恢複雒陽市集的繁華。

對一個法家大臣來說,律法大於一切,而天子凌駕於律法之上。

換句話說,對法家而言,天子的命令,就是真理,合理要執行,不合理也要執行!

每一個法家的血脈中,早已銘刻了服從天子的本能。

揉了揉太陽穴,郅都站起來發布命令:「召集郡中八百石以上,各有司曹令丞,前來議事!」

天子既然已經下令,要求雒陽恢複市集貿易。

郅都立刻就放棄藉此機會,將商人一網打盡,勒令他們改邪歸正的想法。

轉而開始思考,怎樣恢複市集的貿易。

不過,對法家來說,這樣的事情,基本上不用考慮,必然是以法令開道,派遣官吏前往商人們的聚集區曉瑜政策。

不服從者,統統是賊子,可以名正言順的抓起來殺了。

現在,可還是冬天,依舊可以繼續殺人!

這樣想著,郅都的心,重新火熱了起來。

……

長安,未央宮,溫室殿。

劉徹拿著手裡面的奏疏,也是哭笑不得。

自從他將刀間放到了陵邑遷徙名單里,然後還下訓令給天下郡國郡守、郡尉,要求仔細巡查郡國豪強,核實其行為,制定出一份遷徙名單後。

這個事情,似乎有些失控了。

所謂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當劉徹表明,要嚴查豪強,尤其是商賈起家的豪強後。

各郡國為了表明自己堅決擁護聖天子,自己是十足的忠臣的立場。

於是紛紛開始拿郡中的大戶開刀,尤其是商賈屬性的大戶。

這倒是沒什麼問題。

抓些商人,送來關中,一來解決地方上的一些難以用律法或者正道手段剪除的豪強,避免門閥勢力的出現,另一方面,也能豐富從上到下的各層官員的口袋,更有利於關中經濟發展和財富的聚集。

只是……

劉徹想打擊的是那些違法作歹,在地方上臭名昭著,同時以高利貸、保護費維生的寄生蟲們。

可沒想向實體經濟開刀。

現在,這叫個什麼事?

河南郡的郅都,把盤踞雒陽五十年的師家連根拔起,送來關中。

這在一開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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