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5章 長安諜影

劉徹揮了揮手,台階下的太常竇彭祖立刻會意,走到殿中,先對劉徹一拜,然後才轉身,面朝東方。

宗正劉禮也站出來,站到竇彭祖的反方向,面朝西方,兩人同時手捧一份早已擬定好的帛書,念了起來:「太皇太后,皇太后赦曰:夫人之尊,咸承天子……今有匈奴女夏氏,徳儀俱佳……漢匈兩國,世代約為兄弟……令為夫人,奉承天子,夙興夜寐,不可忘也!」

在身旁侍女的暗示下,夏胭脂儘管聽不懂,但還是很溫順的叩首三拜,然後,接過那封策命赦書。

在她接過赦書的剎那,殿中除了劉徹外,所有觀禮的臣子都屈膝朝她下拜:「臣等拜見夫人!」

漢制,夫人位比諸侯王,爵視丞相,地位高於列侯。

而在實質上,皇帝身邊一個趕車的車夫,地位都不比九卿差。

皇帝枕邊的女人,哪怕只是一個少使,外臣拜見,那也必須行禮——不是尊重這個女人的地位,而是尊重她侍奉的主君。

程序走到這一步,劉徹就站起來,吩咐道:「來人,帶夏夫人去永延殿歇息!」

「諾!」王道立刻領命。

作為夫人,夏胭脂有權力享受一個完整的單獨殿閣作為她的私人領地。

另外侍女、宦官以及各種伺候的下人,宮中也早就為她準備好了。

而那永延殿,就是夏胭脂未來的住所,假如不出意外,她接下來的生命將在哪裡渡過——除非她能活的比劉徹還久,然後,有個被封王的兒子。

目送著夏胭脂在侍女與宦官們的簇擁下消失在章德殿外,劉徹才將注意力放到站在殿中的那位奉了軍臣單于之命,擔任送嫁和親大使的匈奴貴族。

劉徹翻了一下早就被遞到他案前的那封匈奴國書,找到了此人的官階地位與姓名,笑了笑,道:「骨都侯一路遠來辛苦了,請骨都侯替朕轉達朕對貴主的問候!」

同時,劉徹心中也頗有些驚訝。

骨都侯?

這可是匈奴國內位於金字塔頂端的貴族官職!

其地位相當於漢朝九卿,是匈奴單于的親近心腹,歷來都是由匈奴國內最強大的異姓貴族出任。

更重要的是,骨都侯在匈奴,是統管單于衛隊的大臣。

匈奴人這次派出一個骨都侯來漢室送嫁,可見他們對這次聯姻的重視!

而這位名叫蘭陀辛的匈奴貴族,從其能出任骨都侯上,劉徹也能猜到,他必然屬於匈奴國內除了王族外,最強的三大異姓之一蘭氏部族的核心成員,甚至極有可能就是現任或者下任蘭氏部族的酋長。

這就有意思了!

唐代詩人高適曾寫過一句詩:銀鞍玉勒綉蝥弧,每逐嫖姚破骨都。

將驃騎與骨都對等,或許是詩人的修辭手法。

但是,至少也能看出,在匈奴,骨都侯的地位。

這等重量級的匈奴貴族,翻遍整個漢室歷史,也只有兩人曾經到過長安。

其中一個是軍臣的兒子於單,於單政治鬥爭失敗,流亡漢朝。

而另一人則是被匈奴人當成人質送來長安的貴人,大抵應該是當時的單于的兄弟或者兒子。

不過這個匈奴貴人跟於單一樣,都是短命鬼,到長安後沒多久就死了。

而在現在,這個匈奴強盛漢朝劣勢的時間點上,類似骨都侯這樣的頂級匈奴貴族,一個也沒來過長安!

而在歷史上,於單來漢朝,是流亡避難的,另外一個位「貴人」則是來屈膝投降的。

從這兩個例子,劉徹很快就想到了:這個骨都侯這次來漢地,難道只是身負一個送嫁的任務?

這話說出去,別說劉徹了,恐怕就是三歲孩子也不會相信了吧?

於是,劉徹立即就給對方貼上了「心懷鬼胎」的標籤,打算讓王道好好盯著這個傢伙在漢地的一舉一動。

蘭陀辛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劉徹給盯上了。

他微微彎腰,恭敬的用還比較生硬的漢話道:「皇帝美意,外臣一定向我主轉達,另外,外臣還帶來了我主撐犁孤塗對皇帝陛下的問候!」

「多謝貴主的問候……」劉徹呵呵一笑,但心裡對於這個匈奴的骨都侯懂得漢話,頗為警惕。

當今,至少在表面上,匈奴是常常吊打漢室的。

試問在這樣漢弱匈奴強的局面下,一個匈奴頂級貴族居然能說一口較為流暢的漢話!

這就跟後世改開初期,一個操著一口流利普通話的米帝高官大搖大擺進入北京一樣,要嘛這人是個親華派,要嘛他是個極端仇華之人!

除了敵人和朋友,誰會閑著沒事,去學一種可能永遠都用不上的語言?

或許這個想法有些偏激。

但作為皇帝,劉徹從來就不憚以最大惡意來揣測他人的舉動。

劉徹看著那個匈奴的骨都侯,微笑著道:「骨都侯一路旅途勞頓,想必也辛苦了,來人,為骨都侯準備美酒佳肴!」

實質上,這話卻是逐客令了。

蘭佗辛自然聽得出來,但他沒有任何不滿,微微恭身,道:「外臣多謝皇帝陛下美意,願撐犁天永遠保佑您!」說著他就做了個匈奴的禮節,然後在宦官的帶領下退下。

劉徹目送他消失在殿中,然後,才轉過頭來,當著群臣的面,道:「王道,派人盯著這位骨都侯,無比做到十二時辰都有人跟著!」

這話一出,殿中在座大臣,都只感覺脖子一涼。

而這正是劉徹想要的效果。

打草才能驚蛇!不然,劉徹可沒把握知道這位骨都侯背負著怎樣的秘密使命來到長安。

劉徹可不相信,他僅僅只是來送嫁的!

反正,劉徹自度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派出一位九卿跑到匈奴去,只為了送一個公主出嫁這樣可笑的事情!

看著群臣,劉徹很確信,他剛才的話,一定會傳到那位骨都侯耳朵中!

……

夜已深。

蘭佗辛在幾個漢朝官員的陪同下,回到漢朝為他安排的下榻官邸中。

一進官邸,蘭佗辛就拍拍手掌。

十多個身材各異的匈奴人立刻就跑過來匍匐在地,爭相親吻著蘭佗辛的腳趾。

這在漢人看來或許是屬於應該被鄙視的行為。

但在匈奴,這是極為嚴肅的禮節。

一般,只有主人的親信奴隸才有資格這麼做,換句話說,不是蘭佗辛的奴隸的,還沒資格這麼做。

「這裡是漢人的地盤,以後都不要如此了!」蘭陀辛對著這些自己精心挑選出來的奴隸們道。

「是的,偉大的主人!」奴隸們紛紛答應。

而這時,就在門外,一個下人打扮的男子,悄悄將耳朵貼在牆壁上,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可惜,這人聽了許久,也沒有聽懂裡面的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他們用的不是匈奴話!」這人心裡一驚,作為曾經去過匈奴,而且還曾參與過策反匈奴貴族的漢室細作中的精英,他幾乎是立刻就判斷了出來。

「也不是東胡或者月氏語言……」他判斷著。

東胡語言與月氏語言,亦是匈奴控制區域內比較普遍的通用語言,甚至匈奴語言就出自東胡語系,算是東胡語系的一個變種分支。

作為老牌細作,曾經在匈奴境內生存過數年的他,也基本上會一些。

但很明顯,對方用的不是這些流行語言,而是另外一種,他所不會的語言!

匈奴本質上是一個大雜膾的集合體,遼闊的疆域內生活著數不清的民族和部落,這些部落擁有的語言,五花八門。

特別是西部的部族,更是一個部落一種語言,即使是匈奴貴族,也很難分辨某種語言是屬於哪個部族的。

只有蘭佗辛知道,這種語言來自哪裡。

這是西域強國大宛國的貴族語言,據說,是其祖先從遙遠的西方帶來的。

除了大宛人外,就連匈奴國內,會這一門語言的也很少。

蘭佗辛為了掌握這一門語言,足足花了三年時間去學習。

因為,他正是匈奴國內負責對大宛、身毒以及仇敵月氏方向的貴族,學習這門語言,蘭佗辛是為了將來去大宛劫掠的時候,能與大宛的貴族交流。

至於那些奴隸,都是從小就服侍蘭佗辛長大的忠奴。

這樣的忠奴,在匈奴是比兄弟還親密,比父母更可靠的左膀右臂。蘭佗辛自懂事起,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會帶著他們。

換句話說,蘭佗辛會的,他們自然也會。

因此,用這種語言交流,主奴之間不存在溝通障礙。

所以,蘭佗辛完全就不用顧慮隔牆有耳這種事情,他毫不顧忌的道:「我的獵犬們,現在,我需要有人潛伏在這漢朝的都城,向單于庭傳遞消息!」

不得不說,匈奴雖然愚昧,但卻沒有笨蛋。

作為一個成功的游牧帝國,它自有它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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