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0章 兩條毒蛇

夏天來了,茫茫草原,重又煥發出勃勃生機。

一個又一個在冬天南遷的部落,回到了他們熟悉的牧場。

匈奴帝國的大腦,單于庭也遷到了賀蘭山腳下。

此時,單于大帳之中,匈奴帝國的各方巨頭齊聚一頭,商議著應對東邊那個帝國的變故。

「漢人的皇帝又死了,如今,在長安城裡的不過是個十七歲不到的毛頭小子!」白羊王津糜揮舞著他那雙長滿了濃密的體毛的雙手,大聲鼓噪著:「大單于,請下令吧,我們白羊部落,已經準備好了,只要您下令,兩個萬騎,隨時聽候您的調遣!」

樓煩王烏力孤也道:「大單于,樓煩部落三萬精騎也已經整裝待發,只等單于鳴鏑!」

休屠王與渾邪王也跟著附和,鼓噪起來。

一時間,整個王帳中,只有喊打喊殺的聲音。

作為匈奴帝國的大腦,單于軍臣,卻彷彿沒有聽到這些主戰派的聲音一般,微閉著眼睛,沒有給出任何答覆。

跪在軍臣身邊的須卜雕難抬頭看了看那些鼓噪戰爭的一方之主。

他心裡冷笑了兩聲。

看看這些主戰派都是誰吧?

休屠王和渾邪王?

該死的右賢王餘孽!

要不是這兩個部落在匈奴國內,也屬於大部落,實力不容小覷,呵呵,恐怕,現在這兩個傢伙就該去地下陪右賢王了!

至於白羊王與樓煩王,倒與那個死掉的右賢王沒有太多瓜葛!

但,看看著兩個傢伙的地盤在哪裡吧?

他們的傳統牧場,全部都在當年秦人主動放棄的河套地區!

而,單于的嫡系,那些地處西方和北方的巨頭,卻都基本沉默。

即使偶爾有人開口,也都是譏笑。

老上單于制定的雙頭鷹政策,發展到今天,已經演化成了兩個利益不團的集團。

尤其是前代右賢王在政治鬥爭中落敗後,這種矛盾越發的激烈起來。

對於原先那些與右賢王走的近的部落,單于庭一直是在用有色眼鏡來看的。

尤其是,那位右賢王,還有兒子活著!

試問在這樣的情況下,單于怎麼可能會鬆開套在東部部落脖子上的項圈?

更何況,目前匈奴的國策是向西擴張。

西邊那些小國,又富裕又軟弱。

隨便派個萬騎過去,就能搶回一大堆財富和人口。

這些貴族,已經享受到了搶西邊的種種好處。

怎麼可能會容許任何可能導致匈奴的力量東向的變動?

而這些人是單于的基本盤和嫡系,單于就是在他們的支持下,才順利登基,剷除右賢王的。

試問,在這樣的局面下,單于怎麼可能貿然改變既定的策略,跑到東邊去與漢人打個你死我活?

果不其然,軍臣單于站起來,揮揮手,道:「諸位的意思,我知道了,但,本單于與漢人皇帝有過約定,老上單于也跟漢人的皇帝訂立過盟約,長城以內,是冠帶之室,漢朝皇帝統治,長城外,是弓獵之國,本大單于統治,只要漢人的皇帝還堅持這個盟約,那,侵漢之事,就不要再提了!」

「大單于!」白羊王一聽,頓時急了。

部落里的兒郎們可都是在等著他的好消息的啊!

大家可都指望這次南侵,好好搶個夠,今年冬天,日子也好過些!

樓煩王也急了,但他比津糜聰明了一些,跪著懇求道:「大單于明鑒,自冒頓大單于以來,我大匈奴的傳統就是,漢人換皇帝,就要出兵去敲打一下,一則,顯示我大匈奴的軍威國威,好叫漢人皇帝順服,多送絲綢美食寶物,二則,團結東部部落,使東方的部落,始終處於大單于的統治下,不至於因為遠離單于庭而離心離德……」

「這……」軍臣也躊躇了起來。

其實,軍臣倒也並非是真的就完全反對主動侵漢。

對他來說,搶西邊也是搶,搶東邊也是搶,沒有太大區別。

至於所謂的東西矛盾,這種事情就是胡扯了。

他首先是匈奴單于,其次才是西部部落的共主,對西部太過偏袒,難免會讓東邊的部落心寒。

所以,他一直把握著一個度,也一直在處心積慮的平衡著東西的力量,使兩方相互敵視,但卻又不會真的撕破臉,更不會讓某一方獨大。

至於右賢王?

人都死了!

還能怎麼的?

匈奴人的傳統,向來就是赤裸裸的叢林法則。

弱肉強食,強者生存。

當年,冒頓單于連爹都殺了!回頭照樣分封他的兄弟為王,甚至委以重任,更依照傳統,接手了頭曼的妻妾。

一個沒有了父親,失去了大部分牲畜人口的少年,還能翻天不成?

軍臣認為,他既然連右賢王都弄死了,一個苟延殘喘的小狼崽子,一個指頭就捏死!

他真正反對主動侵略漢地的原因在於——當匈奴帝國發展到今天,它的疆域已經前所未有的廣大了。

之前,從來沒有任何一個草原民族,能把自己的地盤,擴張到匈奴這樣大。

整個匈奴帝國,西起西域,東連長城,北接北海,南到朝鮮。

縱橫數萬里,所有可以被騎兵征服的地區,都被匈奴人征服了。

軍臣儘管沒讀過書,更沒有什麼文化知識,但他,到底是經歷過了無數政治鬥爭的人傑。

他很清楚,現在的匈奴,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在秦軍的馬蹄下瑟瑟發抖,朝不保夕的小部落,更不是那個在冒頓單于和老上單于時期,東征西戰,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擴張的政權。

它現在事實上已經是整個已知世界的霸主了。

它需要穩定來維持霸權,而不是四處點火,挑起戰爭。

而與漢朝發生戰爭,可能會讓匈奴帝國失去它的霸權!

這並非僅僅是他個人的想法。

他的父親,老上單于也是這麼想的。

原因很簡單,匈奴在人口上完全落後於漢人。

漢朝人口數以千萬計,而匈奴人口不過幾百萬而已。

甚至不到漢人的十分之一。

倘若,東邊的漢人是跟西邊的諸國一樣,軟弱、怯懦沒有反抗之力的民族,那也就無所謂了。

但偏偏,他們不是!

漢朝,從皇帝到百姓,幾乎沒有軟蛋。

每次匈奴兵入侵,漢人,幾乎都會動員起來。

從皇帝一直到農民,從七十歲的老翁到十歲的孩子,只要能拿得動刀槍的,都會上前線,與匈奴騎兵廝殺。

曾經在戰場上,就發生過幾萬匈奴人圍攻一個只有兩千守軍的城市,結果打了一個月,那個城市紋絲不動,漢人守軍,父親死了,兒子將過父親的武器繼續戰鬥,哥哥死了,弟弟流著眼淚,站上城頭,丈夫死了,妻子帶著孝布,堅守城頭。

那個事情,當年震撼了整個匈奴。

老上單于因此決定與漢人訂立真正的和平盟約。

即使那事情過去了十幾年,但,軍臣依然記得,那個城市,那個守將的名字。

「吾乃雲中太守魏尚,匈奴狗賊,可敢一戰?」

「可敢一戰?」

軍臣回憶著他當時的所見所聞,臉上的肌肉也有些抽搐了。

「為什麼,漢人要那麼頑強的抵抗呢?」軍臣心裡煩躁了起來:「乖乖的跟西邊的那些小國一樣,讓我們匈奴人好好搶掠一番不好嗎?」

面對那個人口眾多,戰鬥力強大的國家。

軍臣從心裡生出無盡的寒意。

說到底,他不是他的父親老上單于那樣意志堅定行動果決的英雄。

相反,對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軍臣來說,維持現狀,最好永遠的維持現狀,才是他最喜歡的。

只是,白羊王與樓煩王,素來就是單于庭的兩條忠狗,更是單于庭放在東邊的兩根攪屎棍。

而且這兩個部落的戰鬥力都很強。

要是不安撫住他們,萬一他們生出些小心思,就會動搖單于庭對東邊的掌控力。

在這樣的心思驅使下,軍臣想了想,然後一拍大腿,問道:「須卜雕難!去年,你不是去漢朝出使過了嗎,可見過那個現在坐在長安的新皇帝,給大家說說,那個新皇帝,是個什麼樣的人?」

嗯,假如漢人的新皇帝是個軟蛋。

那麼,去搶一回又怎麼了?

對匈奴人來說軟弱,就活該被欺負被搶!

只有強者,才能贏得他們的尊重!

漢朝能讓匈奴忌憚,是因為過去幾十年,即使他們的軍隊再破敗,裝備再爛,數量再少,劣勢再怎麼大,也會咬緊牙根,拚死戰鬥。

甚至漢朝皇帝都會親上前線!

所以,匈奴人才會假惺惺的說什麼冠帶之室,弓獵之國。

西部的諸國,可從來沒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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