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9章 劇變(一)

劉徹大馬金刀的端坐在張姓地主家的大廳上首,此刻,這個客廳內外,燈火通明。

數以百計的士兵將這個本來還算挺大的院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甲胄鮮明,殺氣騰騰的士兵,讓所有的村民,自然也包括那位張姓地主知道,這哪是兩個姓薄的外戚子侄,分明就是姓劉的大爺來了!

當今天子年少時的種種傳說與流言,此刻,完美重新在越馬亭的百姓面前。

沒有人不戰戰兢兢。

臨近人定時分,新豐縣縣令張端與縣尉什麼的,一大堆的大大小小的官員,被一隊士兵押著來到了這個小小的院子里。

「臣等叩見家上……」張端微微顫顫的跪下去,與一樣倒霉的同僚們,苦著一張臉,無奈的道。

而隨著張端這一跪,越馬亭的百姓們,終於知道,自己的猜測是真的。

原來,那兩個打著枳候子侄的年輕人,真箇就是當今天子的兩個兒子,其中一個,甚至就是那位已經被宣傳神化了的「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接班人」,當今的監國太子!

與張端這些恐懼害怕以及顫抖的官僚們不同,農民們一看這情況,頓時就歡呼了起來。

在他們看來,天子,總是清明的,是心向百姓的。

都是那些貪官污吏,蒙蔽了天子。

現在太子駕臨,這些貪官污吏,怕是統統都要掉腦袋了!

果不其然,眾目睽睽之下,端坐於上首的那位年輕的太子,刷的一下站起身來,拿著一柄寒光閃爍的利劍,一步步的走了出來。

只見,這位漢家的太子殿下,走到跪在他面前的官僚們面前,淡淡地問道:「新豐縣縣令何在?」

張端聞言,即使再害怕,也不得不爬出來,叩首道:「臣端在!」

他似乎想了一下,然後又叩首道:「敢問家上,有何教誨?」

在張端看來,當務之急是要弄明白,太子究竟是為何發怒?

才好找到一個解決辦法。

或許能矇混過關也說不定呢?

作為一個合格的官員,張端的機靈和腦筋自然是轉的很快的!

劉徹卻只是看了他一眼,嘴角呵呵的笑了一聲,道:「你就是新豐令?很好嘛!孤看你很不順眼!」

然後,寒光一閃,只見鮮血四濺。

一顆大好人頭頓時掉在了地上,一個身穿著縣令冠袍的官員,就這麼倒在了地上。

頓時,整個世界彷彿凝固了一般。

所有的人,都被嚇得忘了呼吸,忘了說話,甚至忘記了自己還活著。

一個秩比一千石的上縣縣令,就這麼,沒有經過審判,沒有經過定罪,甚至沒有逮捕,就這麼直接被殺了,腦袋在地上打滾,噴涌而出的鮮血,將地面染成了紅色,在火把的照耀下,格外的滲人,也格外的讓人恐懼。

劉徹卻好整以暇的拿起一塊抹布,擦拭了一下,寶劍上沾染的鮮血。

殺人?

對於他來說,這還是第一次。

說實話,他心裡也有些噁心,更有些畏懼。

畢竟,對於一個錦衣玉食的皇室成員來說,殺人這種事情,確實有些太可怕了。

然而,新豐縣出了這麼大丑聞,想不殺人是不可能的。

真要弄到朝廷上,而這個縣令居然還活著。

那無疑要引發一場地震。

到時候,為了自己的烏紗帽,也為了自己的前程,嘿嘿,廷尉、御史大夫和丞相內史以及相關的官員,都會跟劉徹拚命。

官字兩張口,無恥就是他們的代名詞。

為了給自己洗白,劉徹相信,這些傢伙,什麼事情都能幹出來!

當年,李斯與趙高,不就是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居然做出了篡改始皇帝遺詔,賜死公子扶蘇,將軍蒙恬的事情嗎?

毫不誇張的說,秦國之所以二世而亡,趙高與李斯,絕對立下了汗馬功勞!

是以,劉徹根本不敢去賭,朝臣們會甘心情願的認罪。

何況,一下子就讓內史廷尉御史大夫甚至丞相一古腦的倒台,這不符合劉家的利益,更不符合劉徹自己的利益。

於是,這個新豐縣縣令,無論他是否對此知情,他都必須死!

而且必須現在立刻死!

否則,讓他活著進了廷尉大牢,天知道,事情會怎麼發展?

至於劉徹一劍砍下他的腦袋,在某種程度上說,確實不合適。

朝野肯定要對此議論紛紛。

但除此之外,劉徹確信,他本人不會有一分一毫的損失,搞不好,皇帝老爹還會嘉獎!

嘿嘿,當年,皇帝老爹可是在長安鬧市一棋盤砸死了吳王太子啊!

誰見過他為此受到過半分斥責?

當今之世,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這就是最大的道理,這就是最大的正義!

想清楚這些,劉徹動起手來真是毫無顧忌。

微微收斂了一下心神,劉徹將手裡的劍交給旁邊的侍從拿著,然後,冷冷地問道:「本鄉的廧夫何在?」

一個看上去虎背熊腰的小吏,戰戰兢兢的出列拜道:「臣在……」

「殺了……」劉徹淡淡的吩咐一聲,得到命令的太子侍衛,立即上前,一劍就刺穿了他的胸膛。

殺個小小的廧夫,劉徹還不至於要親自動手。

不然,日後史書上留下一筆孝X皇帝手刃廧夫安融,那還不得讓後人笑死?

隨著這兩個人頭落地,這個事情的司法程序,實際上已經走完了。

直接責任人和最大的負責人都死了。

廷尉衙門和御史大夫衙門的官僚,再白痴,也懂得該怎麼和稀泥了。

劉徹背過身子,面朝院內,朗聲道:「此二賊,殘害地方,迫百姓不舉其子,禍國殃民,孤乃代天子殺之,爾等可有異議?」

廢話?

誰敢異議?

無數的官僚看著那具倒在地上的屍體,心裏面腹誹著。

於是紛紛叩首:「家上聖明,臣等拜服!」

雖然還是不太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但,這一點不妨礙官僚們充分發揮自己的特長——既然事情與自己無關,那趕緊與倒霉蛋劃清界限吧!

「將這二賊的頭顱,懸掛到新豐縣城城頭,讓百姓們看看,此等害民之賊的下場!」劉徹吩咐著。

這道命令,讓許多官僚,感覺自己有些牙疼。

「還真是劉氏的作風啊……」有人感慨著。

老劉家向來都是這麼一個做派,最喜歡的就是殺了人以後把腦袋掛牆頭。

當年,彭越如此,後來的諸呂亦是如此,便是不久前的吳王劉濞的腦袋也是這麼一個待遇。

只是,區區一個縣令,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

「王道,你來給諸位臣工講一下,這二賊究竟是因何而死的吧?」劉徹揮揮手道。

王道立即點頭,出來把事情講了一遍。

老實說,大部分官僚聽完,要說有什麼觸動,那完全是騙人的。

當今之世,溺嬰成風,在大多數的士紳看來,這並非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甚至,他們中,就有人曾經親手溺死了自己的孩子。

這是風俗,也是傳統。

連天子,也管不了!

只是,這一次,那個姓安的做的確實囂張了些,在關中,居然都敢這麼玩,簡直是作死!

「可惜了張縣尊啊……」有人心裡嘆息著,在這人看來,張端,能力有,手腕有,更難得的是,還是純正的自己人,他當縣令,新豐的地主士紳,受益良多,可惜,就這麼死了……

當然,這些想法,他們沒笨到說出來,反而一個個立刻就痛打落水狗。

一個縣尉模樣的官員,第一個出列拜道:「家上英明,手刃害民之賊,使新豐黎庶,免遭此二賊荼毒,臣代新豐百姓叩首謝恩!」

此人一動,其他人立刻跟進。

當官的,別的事情可能不會,不熟練,但這拍馬逢迎,完全不需要學,一個比一個厲害!

劉徹看著這些亂糟糟的傢伙,心裏面閃過一絲厭惡的情緒。

官吏的素質和能力,實在是堪憂啊!

這要是在大天朝,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國家的二號首長親自下場殺人,地方的官僚,怎麼得也得做個深刻的批評與自我批評,然後,根據首長的指使,弄出幾百甚至幾千篇各種花式文章,從三百六十五個角度闡釋,為什麼那個傢伙該死,首長震怒的有道理,天朝百姓有救了。

然後還有無數個紅頭文件,N個各種XX講話精神座談會和學習講座。

可惜,這些官僚此刻除了拍馬溜須,竟無一人想到這一關節。

讓劉徹本來準備好的腹稿,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難受的要命!

這還是關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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