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回 失貓尋貓橋頭除霸 問劍奪劍語里藏箴

羅小虎飛奔著來到王嬌龍面前,一把拉住她的雙手,回頭向羅豹和躺坐地上呻吟著的幾名兵士掃了一眼,迅即帶著玉嬌龍轉蔽樹後,這才急切而驚詫地問道:「你怎的會到這兒來了?」

玉嬌龍好似迷途的孩童忽然遇到親人一般,一下伏偎到他胸前,傷心地說道:「我為你已從家裡逃出來了。我一直在四處尋你。」

羅小虎撫抱著她,困惑地說道:「你從家裡逃出來了?!為了我?!」

玉嬌龍含著淚,抬起臉來仰望著他,抽咽著說:「父親要強行將我許給魯翰林,我拒不從命,就逃出來了。」

羅小虎沉默片刻,又問道:「你孤單單的,打算逃到哪兒去?」

玉嬌龍柔順而果斷地說:「我隨你去。你說過,我們一同回西疆。」

羅小虎沒吭聲,只緊緊地摟著玉嬌龍,用他那巨大的身體護著她,心裡充滿了愛憐、時間雖只短短的一瞬,可他們相互蓄進心裡的情和愛卻是深了又深。過了一會,羅小虎才用手托起她的臉來,對她說道:「這不能啊!官府正在捉拿我,到處都張貼著我的圖像,我連夜裡睡覺都得半睜著眼睛,怎能讓你跟著我過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

玉嬌龍固執地:「我不怕。我們可以離開河北,馬上回到西疆去。」

羅小虎笑了,眼裡又閃出了那種略帶嘲弄的神情,說道:「回西疆去當馬賊?」

玉嬌龍微微一怔,張眼望著他,沒應聲。

羅小虎:「我還有些事情要辦,現在還不能回西疆。那邊有一些弟兄都是從河北放去的流人,我要尋到他們的親人,給那些親人捎個信。再說,我也還有個親人沒找著……」

玉嬌龍忙搶過話去,說道:「可是羅豹?」

羅小虎:「正是他。」

玉嬌龍興奮地說道:「剛才救你那人就是羅豹。」

羅小虎猛然鬆開手來,抓住她的雙肩,急切地問道:「果真?」

玉嬌龍:「果真。你將從這兒經過也是他告訴我的。」

羅小虎頓時兩眼閃光,連眉毛也顫動起來。他已按捺不住心裡的喜悅,急忙對玉嬌龍說道:「你可先到西疆去,去找布達旺老爹和達美,我再過一年就回來。」羅小虎說完後就想抽身離去,剛轉過身,忙又回過頭來說道:「你一人在路上不方便,我可叫羅豹送你去。」

玉嬌龍傷心了,不高興地說:「我不需要誰來送,要去我會自己去。」

羅小虎只好又轉過身來,充滿溫存地撫慰她說:「我心裡也沉。你得行我想想,我不能有負我那些弟兄。你武藝雖高,畢竟是個女流,關山險阻,單身去闖也不容易。要不,你不妨先找個地方暫時住下,半年後我到那兒找你去,我們再一道回西疆。」

玉嬌龍悵惘地說:「我能到哪兒去呢?」

羅小虎:「你總不能孤單單地老這樣蕩來蕩去啊!」

玉嬌龍偶有所觸地說:「我還有個伴兒。半年後你到安國留村何招來家去找我。他是香姑的舅父。」

羅小虎:「香姑也隨你出來了?」

玉嬌龍點點頭。

這時,林子那邊突然響起一聲清脆的口哨。羅小虎一驚,忙說:「這定是羅豹在催我,可能是路上有人來了。千言萬語一句話,彼此不變心,闖過千重險,回到西疆去。

我該走了。你要小心!「羅小虎最後又深情地看了看玉嬌龍,然後,一轉身向等在路旁的羅豹奔去。緊接著,他二人便一同向對面樹林深處跑去。

玉嬌龍轉身出來,用背靠著大樹,目送著羅小虎漸漸遠去的背影,直至他已完全消失在樹林深處則,她才仰頭枕樹,閉上眼睛,讓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似地滾墜下來。

玉嬌龍回到香姑車旁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河水亦已退了下去,堤橋又露了出來。

香姑一見玉嬌龍就迫不及待地問道:「人救出來沒有?」

玉嬌龍迷迷惘惘地只點了點頭。

香姑又壓低聲音問道:「仇大哥該沒受傷吧?」

玉嬌龍還是心不在焉地只應了聲:「沒有。」

香姑急了,說道:「我的好……好春哥,你多說幾句好不好,我折騰了一大早晨,心都焦熟了,你怎這般溫不溫冷不冷的。」

玉嬌龍見香姑那般情急,不禁也笑了。說道:「你怎的這般關切著他?你盡可放下一百顆心來。他已被救了下來,一點皮毛也沒傷著,和羅豹一道早已逃得遠遠的了。」

香姑這才合著掌,學玉夫人的模樣,念了聲「阿彌陀佛」。王嬌龍瞟著她,突然引起對母親的思念,她又不禁黯然起來。

香姑對玉嬌龍這一細微的變化,已經察覺到了,她也不再去追問什麼,只說:「春哥,我們該趕路了。」

玉嬌龍這才懶洋洋地登上駕座,趕著馬向堤橋駛去。

太陽快當頂時,保定城城廓已經在望。香姑肚子早已餓了,一看到城牆便高興得在車裡拍起手來。馬車快駛近城門時,忽見城門熙攘的人群突然散開,只聽一陣緊密的馬蹄聲響,隨即就從城門裡衝出一隊騎兵,為首的一員武官,騎著一匹高大的黑馬。

身披軟甲,左手執弓,腰懸一口闊葉大刀,神情凜肅,有如臨陣一般,率領著三十餘騎,盪起一片塵土,直向玉嬌龍來的方向駛去。

玉嬌龍見他們這般急迫,料想多是羅豹劫救羅小虎之事已被保定府衙知道,這隊騎兵正是奉令前去進行追擊的。她想到這裡,心裡不由慌亂起來。便忙跳下車去,就在道旁攤上買了幾枚蔥,餅,遞給香姑,也不和香姑答話,勒馬回車,猛揮一鞭,又向來時的路上駛去。

香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被玉嬌龍的這一反常行徑驚得呆了,也顧不得猛烈的搖晃顛簸,幾次探身出來問她為何。玉嬌龍毫不理會,只一個勁地揮鞭催馬,向前猛趕猛追。

玉嬌龍的這番舉動究竟是為了什麼,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她只感到又有一種危難正在向羅小虎身旁襲去,她不能袖手旁觀,讓那巨大的木枷和沉重的鎖鏈重又加到他的身上。一路上,她也曾斷斷續續地有過一些浮想:若在西疆,羅小虎要是騎在馬上,這三十餘騎官兵,怕也奈何他不得。但這是中原,他身旁又無寶馬,若讓這群官兵圍住,他就要吃虧了。忽兒她又埋怨羅小虎不該羈留河北,這樣四處遭受官府追捕,實如虎落平陽。突然她又不住自問:自己這樣急匆匆地趕去,究竟意欲何為?難道羅小虎還會守候在林中坐待官兵前去捉拿?儘管在她匆匆閃過的浮想中已經感覺到了自己這番舉動的可笑,但她卻並未停下車來,還是一個勁地往前趕去。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玉嬌龍便又來到樹林旁邊,她這才停下車來,注意察看林內的動靜。只見整片樹林還是那麼鬱鬱蔥蔥,四圍一片寂靜,連個人影也沒有,更未看到一點刀光馬影的痕斑。玉嬌龍在林邊停了一會,她自己也不禁失笑起來。香姑又探出身來,遞給她兩枚蔥餅,疼惜地說:「你也該吃點東西了。」

玉嬌龍這才突然感到腹中確已飢餓,便香噴噴地吃著蔥餅。

香姑又略帶調笑地說:「你常說古人讀書可以廢寢忘餐,我看你不讀書也可廢寢忘餐。」

玉嬌龍回頭瞟了香姑一眼,說:「我心裡有事,你休絮絮。」

香姑:「你心裡的事,我已看出來了。」

玉嬌龍淡淡地說:「你看出什麼來?」

香姑:「你比我更掂著仇大哥。」

玉嬌龍不覺一怔:「你在信口胡說。」

香姑:「不是信口,也不是胡說。你剛才在保定城門口,看到那隊疾馳過去的官軍時,神色就有些異樣。隨即又回車拚命追來。我後來才猜出,你准疑他們是去追拿仇大哥才追來的。」

玉嬌龍:「瞎說。誰會像你這般傻,我豈不知仇雙虎他們早已逃得遠遠的了。」

香姑:「道理歸道理,人情歸人情,有時聰明人也會幹出傻事來的。」

玉嬌龍回頭瞪了香姑一眼,把話岔開:「我們該尋個幽靜所在好好地歇息了。」說完,她又掉轉馬頭緩緩地向保定行去。

直至太陽已經西沉,玉嬌龍又駕車來到保定城外,她並不驅車入城,只沿著城牆邊向西南方向行去。時已黃昏,始到達一個村鎮上,那村鎮只有百十來戶人家,正在唐河邊上,乘著蒼茫暮色望去,河岸垂柳拂波,四野麥綠如畫。玉嬌龍心裡十分高興,便找了一家客店住下。她吩咐店家,把馬卸下車來,牽去馬房好好照料。香姑聽她這般吩咐,心裡已經明白她將在這裡多住些日子了。

玉嬌龍果然在這村鎮上住了下來。她雖然神情顯得有些疲憊,整天總是悶悶不樂,但心境卻十分平靜。有時坐在房裡,又復露舊態:以手托腮,浸入沉思,獃獃出神。香姑也不去驚動她,各自在旁縫補衣服。

一天清晨,玉嬌龍站在客店門前,眺望著唐河景色,正在遐想神馳,有一老婦懷抱一隻貓兒向她面前走過。那老婦走到玉嬌龍身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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