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滄海明珠 第二十九章 袁海雲衙門看病

廣州府,廣州海道衙門,汪柏的住所。

經過多番打聽之後,袁海雲終於確定汪柏的母親患了怪病,一直都沒有治好,由於在廣州的這些天裡面,袁海雲也聽了不少關於汪柏的壞話,他也覺得應該好好懲治一下這個狗官。

當然,雖說袁海雲只是一個御醫,對於朝廷裡面的事情,除了與醫藥有關的,他們都不會去觸碰。但是現在人在外,身不由己,在決定來汪府之前,袁海雲已經快馬加鞭送了一封信件給京城裡面的柳彥,希望他可以將這裡的情況上奏給皇上,再次以欽差身份到廣州來。

畢竟與正堯相處久了之後,袁海雲也受到了很多影響,自己也總結了許多經驗出來,知道做事要瞻前顧後,深思熟慮之後才可以下決定。

吃過午飯,袁海雲終於來到了位於城南的廣州海道衙門門前,只見此刻門口有兩名官差腰佩長刀,如同兩棵蒼松一樣直挺著,不禁令人肅然起敬。

袁海雲沒有多做考慮,徑直便往衙門內走去。

「站住!」就在袁海雲剛剛踏出一步,腳還沒有落地之際,右邊那名大鬍子官差厲聲喝道:「你是何人?可知此處乃廣州海道衙門,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其實這名官差說的全是廢話,誰又不知道這裡是廣州海道衙門呢?誰又不知道這裡不得讓閑雜人等進入?既然要進去。必然是有事情了。必然就不會是閑雜人了,除非此人是個瘋子。

不過袁海雲也沒有直闖進去,立即笑顏盈盈的道:「這位官差大哥,我乃一名江湖郎中,素聞廣州海道副使汪大人的母親身患怪病,於是特地前來想要為其一診,好討些賞錢!」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原本顯得木訥笨拙的袁海雲也變得如此的圓滑世故了,方才的這一番話說是正堯說出來的,絕對有很多人相信。但是若說是從袁海雲口中說出來的,真的才叫難以置信。

或許這便是與正堯相處久了之後,或多或少的也被正堯的為人處事方式給影響了一些,因而他也開始學著這種圓滑的方式做事。連「討些賞錢」都能夠想得出來,他確實是進步了。

「你是郎中?」那大鬍子官差仔細打量了袁海雲一番,卻見袁海雲肩膀上還吊著一個木箱子,應該是藥箱,似乎還真的是一個大夫,於是又道:「那你先在這裡等等,我這就去通傳。二虎,這裡由你看著,不要偷懶哦!」

「那就有勞了!」袁海雲拱手說道。

一旁的高個瘦子官差卻是沒好氣的道:「阿成你這個臭小子,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平常都在偷懶了?去你的!待會兒再找你算賬!」

不過那大鬍子官差卻沒有搭理高個瘦子官差。而是徑直往衙門裡面走去。

片刻之後,一個身穿七彩官府,長得虎背熊腰,臉上紅斑點點的中年男子與那大鬍子官差一同出現在了衙門門口。

不用多說,眼前這個身穿從五品官府的官員自然就是廣州海道副使汪柏。

雖然從表面上看,這個汪柏其貌不揚,一臉橫肉,粗里粗氣,應該不像是個當官的料,然而他卻是一個有名的人物。甚至連嘉靖皇帝都記得這一個人。

原來嘉靖一直都有修仙煉丹的愛好,與此同時,他也在四處搜集「龍涎香」這一珍寶。至於這個龍涎香,自然是大有來頭。

龍涎香, 《本草經》 中有云:『活血。益精髓,助陽道。通利血脈。利水通淋,散癥結,消氣結,逐勞蟲。能生口中津液,凡口患乾燥者含之,能津流盈頰。』

龍涎香的功效很大,自然會得到嘉靖的喜歡,於是便命人四處搜尋龍涎香,結果幸運的汪柏就憑著找到一枚龍涎香,將其呈遞給了嘉靖,最後被升職當了廣州海道副使,專門在海商貨物之中繼續搜尋龍涎香。

不過汪柏憑著嘉靖對他的嘉獎,他便越發的開始放肆起來,受賄,貪污,運用各種手法斂財,甚至還與葡萄牙人來往,關係十分密切。此舉被廣東按察使丁以忠給發現了,並勒令他立即停止與葡萄牙人交往,並將四處收斂所得的錢財全數充公。

豈料汪柏以「這麼做是為了替皇上尋找龍涎香」為由,令丁以忠頓時無言以對,拿他沒辦法,只好任由他在廣州海道上面胡作非為。

時至今日,即便汪柏已經有了通敵賣國的嫌疑,但是作為廣東按察使的丁以忠仍舊沒有辦法,而且汪柏憑著自己收斂的錢財在朝中結實了許多權貴,這樣一來,地方官員更加不敢對汪柏怎樣了。

「你是大夫?那跟本官進來!」

汪柏打量了一下袁海雲,淡淡地說了一句之後,立即便轉身往衙門裡面走去。

袁海雲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朝著門口的兩名官差點了點頭,隨後便跟了過去。

由於明朝令法有明規定,官員必須住衙門,餉銀也計算得剛好夠一家開支,甚至連請師爺,雇轎子都要自己掏腰包,所以汪柏所住的衙門確實小了一點。不過是人都知道,衙門不過是汪柏的後花園,以汪柏的錢財,在外面買十棟大房子都花不了他家產的一半,因而汪柏在外面自然還有房子。

穿過公堂,便來到後院,後院才是汪柏家人們平常歇息玩耍吃飯的地方,當然,這只不過是做給上頭看的,真正的話,一年三百六十天,汪柏家人有六十天在這裡已經算是奇蹟中的奇蹟了。

然而,汪柏病重的老娘卻是在這裡的。

跟著汪柏的腳步。袁海雲很快的便來到了位於北院的一間廂房前。如果袁海雲沒有猜錯的話,這裡必定是汪柏老娘的卧房。

「這位大夫是吧!不知道怎麼稱呼?」汪柏還算客氣,態度並沒有顯得太冰冷。

袁海雲立即躬身道:「回大人,小姓袁,單名一個生字,叫我袁大夫即可。」

汪柏點點頭,道:「嗯,袁大夫,我娘的病已經有很多年了,看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本來我也不抱什麼希望了,不過既然你都來了,那就進去看看吧!只是我娘的脾氣不太好,待會兒袁大夫可不要見怪。」

不曾想到。一個被人罵的體無完膚的貪官狗官,竟然還是一個孝子,到底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呢?袁海雲真的不得而知了,或許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好人與壞人之分,或者說好人與壞人的分割線一直都不明朗。

袁海雲道:「大人放心!那我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說著,袁海雲不禁望了望汪柏,在徵詢汪柏的意見。

汪柏道:「請進!」

語畢,汪柏輕輕地推開了房門,清風一吹。頓時一股發霉的味道從屋子裡面傳了出來。

袁海雲無法想像一個人怎麼可以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生活,而且這個人還是常年卧病在床的。

「娘,你今天又沒有吃午飯啊?身體又不舒服了嗎?沒關係,我給你找了大夫來,聽說這位大夫很有名的,相信很快就會把你給治好的,娘,我……」

「出去!出去!我不稀罕你給我找大夫!我寧願死也不要你用那些骯髒的錢請來的大夫為我治病!我告訴你,我兒子已經死了,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出去。出去!!!」

汪柏輕聲慢步的往床邊邊走邊說著,未等他把話說完,卻見躺在床上的一名老婦人頓時直起身子來,破口大罵一番,同時手舞足蹈的。如同一個發了瘋的瘋子,完全的失去了控制。

這個發瘋的老婦人自然就是汪柏的娘汪張氏。從她的話語之中,不難聽出他對汪柏的憤怒已經到達了怎樣的地步。親生兒子她竟然不認,反而說他已經死了,還說汪柏的錢是骯髒的錢。

看來這個汪張氏對他兒子汪柏的所作所為都已經清楚明了,她的兒子乾的所有好事她也都應該知道,不然就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不過她有此反應也屬正常,哪個當父母的又不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呢?可是汪張氏卻生了一個這麼不爭氣的兒子,一個被天下人謾罵的狗官,被百姓用來詛咒的賣國賊,這對她來說,確實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估計昨天夜裡唐丹妮失蹤一事已經傳到了她的耳朵里,所以到現在已經都是下午了汪張氏都還沒有吃飯,定然以為自己的這個兒子又跟那一幫洋人糾纏在一起,又要當賣國賊了。

「娘!你不要這樣說!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沒有錯,我這是為官之道!」

雖然屋子裡面光線不足,顯得昏暗,但是袁海雲隱隱看得見汪柏的表情,此刻的汪柏表露出來的是一張無奈的表情。不過袁海雲也不想說什麼,這個畢竟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也沒有理由去插手。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你就知道學你爹那一套!為官之道?誰告訴你的為官之道就要收受賄賂?誰告訴你的為官之道就是要官商勾結?誰告訴你的為官之道就要把自己的土地拿給那些洋人?你這個畜生!我不想看到你!你滾!你趕緊給我滾!」

汪張氏越說越激動,怎奈她此刻手無縛雞之力,不然的話,說不定她會起身用棍子活活把汪柏給打死。

有這麼一個兒子,哪個父母又會好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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