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第十一章 浮沉之主

說起玉白雪在「冥岳門」的地位,其實是部半生血淚的浮沉史也不為過。

雖然名義上是「天下第一君」君逆天的妻子,但「門主夫人」這四個字對玉白雪而言,卻毋寧是太過沉重的裝飾。

從一開始就不是自願成為君逆天的妻子,玉白雪在門內的日子,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深居簡出,二十年來從未踏出過「冥岳門」一步,大多數的門人均從未看過他們這位傳說中的「主母」在門內某些激進派的眼光中,玉白雪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冥岳門」的罪人。他們認為這些年來冥岳門勢力停滯不前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君逆天為了不喜歡見血的妻子,刻意壓制對外擴張的腳步,甚至默許「白道聯盟」的成立,這種種利人損己的行為,都是因為玉白雪。

君逆天在生時,憑著「閻皇」的絕對權威統治,所有人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等到君逆天「陣亡」在生死峰之後,情況便大大不同了。

「玉白雪根本就是一個不祥的禍害!『玉皇宮』因為她而導致滅門覆亡,門主也為了她而受陷中傷,才會在連串激戰中英年早逝,她的大女兒也是被她害死的,親生兒子又對她懷有不正常的感情,任何與這女人沾染上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在有識之士的眼中,這樣的說詞根本是從結果論單方面去扭曲、充滿似是而非與惡意的言論,偏偏這世上有思想的人太少,而道聽途說的人又太多,最後演變的結果,就是玉白雪簡直變成了一個移禍世人的「九尾妖狐」要求處置或是放逐她的聲浪甚囂塵上,幾乎就要演變成暴動了。

在一面倒的輿論中,以堅定意志如巨岩對抗海浪拍擊,唯一站在反方立場的一人,便是君逆天的大徒弟──天下第三!

以鬼火般的眼神和緊抿的嘴角獨排眾議,那副深沉的威嚴甚至讓人想起君逆天在世的時候,天下第三並沒有解釋原因,事實是他對玉白雪也談不上什麼個人的喜惡,但他知道玉白雪是君逆天所重視的人,這就夠了!

天下第三並沒有刻意把自己定位成君逆天意志的繼承者,然而他知道這是唯一能夠報答恩師養育之恩的方法,不管世人如何看待他或是說他也好,我意即我行!

靠著天下第三堅定的守護意志,玉白雪終於可以在君逆天亡故後,仍然繼續留在「冥岳門」雖然這未必是後者想要的結果,但是玉白雪確實也沒有更好的去處,毋寧說當事者已經不在乎自己的埋骨之所了。

早已失去任何生存意志的她,之所以沒到另一個世界的唯一原因,是因為她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的親生兒子產生了她所擔憂的恐怖變化,那唯一能制止他的只有自己!

而現在就是她挺身而出的時候。

聽到玉白雪親口答應自己的要求時,逆天邪眼中閃過一絲無法掩飾的喜色,但隨即恢複平常,微笑道:「娘果然是明白人,那我們這就走吧!」

玉白雪望著逆天邪,欲言又止道:「你……你到底是……哪一個天邪……」

場中只有極少數人能夠明白玉白雪問這句話的真正用意,逆天邪露出一個優雅至極、無可挑剔的完美微笑,淡淡道:「我以為,這個問題,娘早該知道答案了。」

玉白雪嬌軀一震,美目掠過無法形容的哀傷,低垂著頭道:「是嗎?天邪他……終於也……」

逆天邪笑道:「娘說的是哪一個天邪呢?我明明好好的站在娘面前啊!」

玉白雪勉強擠出一絲無奈微笑,道:「沒事,我們走吧!」

天下第三就在這時出言喝道:「等一等!」

逆天邪聞言回頭,目光閃過一絲冰刃般鋒銳冷酷的殺意,但嘴角保持的微笑卻依然是無懈可擊:「大師兄,我娘都已經親口答應說要跟我走了,你還要繼續多管別人的家事下去嗎?」

天下第三臉上是一種覺悟了的執著:「我不會違背師傅他老人家生前最後的遺願,師母她一定不能跟你走……」

逆天邪聞言只是冷笑不已,但在場的人無論遠近,都忽然感覺到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之手緊緊掐住,連大氣也喘不過來的壓迫殺意。場中一些次級的高手終於意識到,逆天邪並不是空口說大話或是和他們說笑,而是確有殺光眾人的實力!

場中的冥岳門人沒有一個是弱者,其中更有不少是出生入死、浴血沙場的戰士,可是他們現在的確都感應到一股久違了的戰慄感覺……

彷彿很久以前,當他們還未練成武功之時,在野外遇見老虎或豹子的感覺,那種像是整條背脊浸在冰水裡的寒意,一種像是遇上「天敵」一樣的感覺……在這個銀髮少年面前,他們彷彿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場中只有玉白雪一個人感覺不到這股戰慄殺意,顯見逆天邪的修為已到收放自如、隨心所欲的地步,「末那識」之高明即使君逆天、丁塵逸復生也不過如此。

逆天邪就維持著原來姿勢不動,但是眾人身上的壓力卻是有增無減。

「大師兄,如果你再繼續堅持要擋在我前面,那麼我就先殺掉這裡的所有人!你是沒可能阻止我動手的,那後果你自己好好想吧!」

「你……」

天下第三氣得青筋直冒,心底卻明白逆天邪所言並非誇口,以前者剛才所表現的身法來看,若是要刻意避戰並濫殺無辜,天下第三並沒有絕對的把握不會殃及池魚,他明白因為玉白雪的事情,門內已有許多人對他的領導方式出現疑問,如果他今天仍執意為了保住玉白雪而一意孤行,甚至因此犧牲門人性命,那他今後將很難再以門主的身份領導眾人。

逆天邪就是看穿了這點,才以眾人的性命為交換條件要脅他。

正當天下第三騎虎難下之際,玉白雪忽然對他說道:「第三世侄……」

「師母……」

天下第三在開口前確實感受到一種異樣的窘困,印象中,這還是玉白雪第一次主動和他開口說話。

玉白雪臉上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與釋然,雖然很難相信,但天下第三確實感受到一股與「閻皇」君逆天類似的威嚴,從玉白雪的身上散發出來。

「我想求世侄一件事。」

「師母請說,但叫我能力所及,必為您辦到。」

玉白雪露出一個異樣的微笑:「我想請你讓我和我的孩子離開冥岳門。」

「這……」

儘管早已隱約猜中玉白雪的要求,但當對方真的開口提出這為難的要求時,天下第三還是忍不住一愕。

玉白雪以無人可以拒絕的柔婉語氣道:「世侄,種其因者得其果,現在便該是我自食其果的時候了,希望你可以諒解。」

「師母……」

天下第三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但當他看到玉白雪那一臉覺悟的表情時,他就明白自己再說什麼也是多餘的了。

不愧是「閻皇」君逆天看上的女人,論智謀、論膽識都絲毫不遜色,若非命運作弄,他倆本該是一對神仙佳侶才是。

天下第三搖搖頭,試著把這個太過可笑的假設驅出腦外,再開口時,語氣透著一絲的敬重。

「我知道了,師母,如果那是您的願望……」

玉白雪微笑道:「多謝你了,世侄。」

笑容裡帶著一種此生不會再見的感激與道歉。

逆天邪來到玉白雪身邊,對著天下第三道:「你該感到慶幸,今天是我們母子重逢的大好日子,所以我不想見血。」

天下第三沒有再多說什麼,此時此地多餘的話語只會讓自己顯得更喪氣,他只是冷冷的看著逆天邪的右手握上玉白雪的纖腰,在她耳旁柔聲道:「可以走了嗎?娘。」

玉白雪微微一頷首,逆天邪長笑一聲,帶著前者衝天而起,去勢猶如天外流星,轉瞬間兩人已失去了蹤影。

天下第三望著兩人遠去的方向,眼神若有所思,半晌後以只有自己可聞的低語道:「種其因者得其果……等待我的結果又會是什麼呢……」

逆天邪絲毫不避母子之嫌,以極其貼近的距離摟著玉白雪飛奔,享受著那股溫香在抱的滿足,臉上露出罕見的真誠愉悅微笑。

玉白雪的心情則較其子複雜難受的多,對於她這個深不可測的子嗣,玉白雪的感覺是怕多於愛,她能從其子身上感受到一股無可掩飾的邪惡慾望,而且那邪惡很明顯的是沖著她而來,讓她每望向其子一次,便感覺到一次惡寒。

但與此同時,一股強大的男性氣味,以及說也說不上來的奇異感覺,像海浪般不斷拍擊她的心靈,讓她全身流斥著一股彷彿電流通過的異樣快感。

三十七年來,玉白雪除了君逆天外,從未與其他男性如此親近過,然而即使是君閻皇或是「雙槍」譚子龍之流,也不能帶給她這樣的感覺。

然而,在體會到這股異樣快感的同時,同樣強烈的罪惡感也一樣侵襲著她的心靈。

──玉白雪啊玉白雪!你到底是多麼不知羞恥的一個女人?連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抱著,也會讓你產生快感嗎?

玉白雪深陷於自責與快感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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