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第六章 無心之矢

聞著略帶鹹味氣息的海風,正午的日頭灑在身上、暖在心上,第一次發現到,自由原來是那樣的可貴。

腳踏上久違了的中原土地,那種劫後重生的感覺,是只有當事者才能體會的,深吸了一口以為今生都不能再吸到的清新空氣,蕭遙略帶激動的回身,對著三人一揖到底。

「若非三位鼎力相助,蕭某今生今世只怕也難逃離『黑獄』,大恩大德,蕭某有生一日,不敢或忘!」

龍步飛連忙道:「蕭兄千萬勿如此客氣,這不是折煞我了嗎!事實上龍某根本沒幫上什麼忙,連自己都是被兩位恩人救出來的!那有資格當得蕭兄如此大禮?」

「對啦!你們要謝就謝我好了,我才是你們的救命恩人。」

沒有把這樣的想法訴諸於口,君天邪當然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他早就弄清楚世上有一種叫做「俠義」的犯賤性格,你愈是對他施恩不望報,他愈是對你感激涕泣。

身旁的君天嬌也像自己一樣一言不發,不過君天邪卻知道這生性冷漠的親姐姐純粹只是懶得說話而已,並不就代表和自己打著一樣的主意。

也好,報恩的對象一個就夠了,兩個未免太多。

露出燦爛的笑容,君天邪搭著蕭遙的肩膀道:「大家都不是『外人』,謝來謝去的多浪費時間啊!同伴有難時彼此相助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蕭遙聞言一愕,但隨即明白了君天邪話中的暗示,就是要他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不要揭穿他冒充「破獄」中人的事。

蕭遙苦笑道:「還是君兄弟夠明理乾脆,你怎麼說便怎麼算吧。」

看見蕭遙如此識相配合,君天邪更是笑顏逐開的道:「蕭兄是組織中的中流砥柱,這樣的人才是損失不起的,我接到的指令便是拼著性命不要,也要把蕭兄給救出來,如今總算是幸不辱命了。」

一往一回,所欲表達的暗示已是明顯至極,而這場戲的觀眾只有一個人,龍步飛帶著略微驚訝的表情道:「原來蕭兄也是『破獄』中人?」

君天邪轉頭對龍步飛道:「抱歉事先未對義兄你說明清楚,但因為怕節外生枝,所以為弟不得不做出這痛苦決定,希望義兄你能諒解。」

龍步飛本是豁達之人,對只有自己被瞞在鼓中之事,轉念一想已不再計較,當然那也是因為他並不知道君天邪所瞞著他的不僅於此的關係。

「說來我的性命還是你跟君女俠救回來的,大哥感激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怪罪義弟你呢?」

這樣的說法也是婉轉的表達了對於君天嬌先前的行為有恩怨相抵、不計前嫌之意,不過當事者的臉上並沒有露出心領的表情,龍步飛只有尷尬的道:「現在蕭兄已恢複自由之身,不知接下來有何打算?」

蕭遙眼中痛苦仇恨之色一閃而過,隨即嘆了一口氣道:「樓雪衣和獨孤冰心雖然把我弄至如此地步,但我並不打算找他們報仇,就算僅是維持表面的假象也好,白道聯盟也經不起三大門派的一次內訌。我比較擔心的是天下第三敗而不死,一定會把這筆恥辱記在七派身上,只怕傷愈之後,便會傾大軍來犯,屆時又不知要死傷多少人命?」

一直未說話的君天嬌忽然搖頭道:「天下第三不會為這種事出動冥岳魔軍,自己敗戰所受到的恥辱,他只會用自己個人的力量去討回來。」

她的說話自有一股不容人質疑的氣勢在,蕭遙苦笑道:「那我是不是該要樓雪衣和獨孤冰心小心一點呢?」

「就算你說了,他們也未必會聽吧。」

「看在過去的戰友情誼上,總希望能盡人事而後聽天命。」

蕭遙仰天苦笑道。

「無益的念舊情誼,只會誤了大事。」

雖然被君天嬌這樣不留情面的指責,蕭遙還是只有一臉苦笑,把話題轉向龍步飛道:「蕭某有個不情之請,想請龍兄和蕭某回敝組織見主上一面,不知龍兄是否應允?」

龍步飛聞言一愕道:「要我去見『破獄』的頭領?」

蕭遙又對君天邪笑道:「天邪你一定也想和義兄多相處久一點時光吧,還不快開口邀你義兄到我們總壇作客?」

「好傢夥!竟然動腦筋到我頭上來了?」

能和名列魔門必殺榜首席的「破獄」頭領見面固然是一個很誘人的條件,但君天邪的顧忌是怕去得回不得,畢竟自己長年打著對方的招牌在外面招搖撞騙,誰也不知道破獄之主是不是有龍步飛那樣的好修養?

轉念一想,脫身之計已然成形。

裝作遺憾的一嘆道:「你們自己先回去吧!我想去看看我家小弟丁神照,已經這麼久不見他和我聯絡了,真是叫人放心不下。」

合情合理的解釋無懈可擊,雖然絕對瞞不過唯一的女性,但君天邪有自信對方絕對不會揭穿他的西洋鏡,在損人不利己者不為也的原則前提下,兩姐弟的思維如出一徹。

龍步飛望著君天邪道:「義弟你也希望我去見你們頭領嗎?」

「我們首領是個了不起的人,大哥當你見到他時就能了解。」

君天邪大言不慚的道:「魔長道消由來已久,正是因為正道中人不能齊心、各自為政,像一盤散沙般無法凝聚有效的力量。義兄和頭領是俠道的兩大精神指標與希望,如能集成登高一呼,必能發揮風行草偃之效,我輩中人也就中興有望了。」

蕭遙聽得暗自點頭,姑且不論君天邪的出身來歷與目的,只是後者的這一番話,便直指到他心坎所想。

龍步飛考慮了一下,終於肯首道:「既然蕭兄這麼看得起龍某,我也希望能為正道多盡一份心力,就看看能網羅這麼多傑出人才的『破獄』之主,到底是如何超卓的一個人物吧?」

蕭遙喜道:「龍兄絕對不會後悔此行的決定。」

龍步飛轉向君天嬌道:「君女俠要和我們一起回去嗎?」

君天嬌還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彷彿冷漠是她與生俱來的烙印。

「不了,我要回『武功院』去。」

「喔。」

龍步飛輕輕的應了一聲,心底像清泉漱石般流過自己都沒察覺的遺憾。

看到龍步飛的反應,君天邪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異彩,嘴角掀了掀,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依依不捨從來就不是君家人的作風,兩姐弟眼神交會,對於不在場的「那個人」去向彼此心照不宣。

天下第三,應該是一看到君天嬌的出現便離開了吧。

光明與黑暗無法共存。不願意自己的出現,使君天嬌苦心經營多年的形象一夕破滅,即使渴求已久的宿命對手就在眼前,也是要壓下那股跳動不已的戰心,黯然回覆師門。

這一份執著的痴情,正是自己可資利用之處!君天邪想到日後他為天下第三和君天嬌的「安排」時,臉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

充滿肅殺詭異氣氛的長街,平常車水馬龍的街道兩端,今天竟像是突然成為了鬼門關的入口,變得陰森而幽靜。

一隻血紅旗幟插在街心上迎風飄揚,魔門的「決殺令旗」出現,是生人勿近的證明,而被選為目標的可憐犧牲者,死亡是他唯一的下場。

「當!」

如鞭炮爆炸的悶響轟然傳遍長街,只見道間一名清秀端正的少年僧人,與一名豪壯雄偉、手持金刀的魁武大漢,一分即合,取好戰距後便遙立不動,在氣勢上互比高下。

「看不出來你這小和尚倒真有幾分本事,難怪本宮的增長天會死在你手上,只是這也為你自己種下英年早逝的禍端,想回『禪意門』接般若的掌門之位,怕只有等來生投胎了!」

魁武大漢的聲音有如平地春雷般震攝人心,一身殺氣像是來自修羅鬼域,讓人望之生寒。

比較之下,少年僧人的聲音雖然來得微不足道,氣勢亦有如雲泥之別,但一雙澄凈的慧眼卻毫無恐懼,長棍斜守身前,緩緩道:「能否接任掌門,對小僧而言毫不重要,倒是恩師的血海深仇,彌勒不敢有一天或忘。」

原來這名小僧,便是在般若臨終前被授予「禪意門」下任掌門之位的「菩提兒」彌勒!當日其師與「天王」帝釋天的一戰,他和君天邪是唯一在場的目擊者,也是帝釋天欲除之而後快的對象,雖然兩人逃過當場的殺身之劫,但唯恐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帝釋,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兩名小輩。君天邪有「蒼邪」白魔對付;至於彌勒,則由他座下「十方俱滅」的三大將軍之一--「金刀大將軍」霸無悔負責抹殺!

一片金光映照著霸無悔那森嚴冷峻的側臉,手中名震天下的長刀「金風細雨」似攻非攻,似劈非劈,霸道肅殺的刀氣如浪潮般不住從他身上催發出去,足以使對手心膽俱寒,未戰先敗。

比起霸無悔的濤天刀意,彌勒那瘦小的身軀就像是「躲」在長棍後面,乍看之下似乎全身都是破綻。然而落在前者這類高手眼中,彌勒那與棍似成一體的姿勢卻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勁,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場在他四周環繞,原本是死角的「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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