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第二章 黑牢獄王

武林三大禁地之一的「黑牢」認真來講並不是一座真的監獄,而是一處位於海上的孤島,但卻比任何高牆鐵柵的監牢更加可怕,因為這裡囚禁的並非一般犯人,而是武功高強、窮凶極惡、犯案累累的黑道高手,甚至包括魔門叛徒,以及名門正派中的不肖弟子,這裡是他們最後的「歸宿」島上終年氣候惡劣、波濤洶湧、暗礁密布,即使是最有經驗的船夫也很難靠岸。因為長年不見天日,所以冰冷和陰濕就成了這裡的常態,崎嶙岩石上密布的青苔讓你走路時隨時隨地都可能摔上一跤,讓後腦直接和突起的石筍接觸,隨即便往閻羅王處報到。

但比起必須在島上度過殘生的人,這已經是最幸運的死法了。

玄武歷三四三年,七月初三。

一種中人慾嘔的腐臭屍味,飄蕩在白煙裊裊的空氣中,天是灰濛濛的一片,就好像這裡的人心般,「黑牢」禁錮的不只是這些高手的身體,還包括他們的志氣和希望。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那曾經是質地精美的水藍色長袍,如今早已破爛不堪,還沾滿了汗水血污,可是衣上的塵拍得掉,心上的塵可拍得掉了?

來到這裡已有三日,感覺卻像過了三年那麼久,他的「同伴」並未廢去他的武功,卻用了另一種更狠毒的方式--修羅天鎖!是「修羅不死身」中的秘傳絕技之一,以異種真氣煉製而成的「天鎖」緊緊嵌在他的心臟,只要一動真氣,「天鎖」立刻化虛為實包圍壓迫血管經脈,那痛楚足以讓鐵打的硬漢也要在地上打滾。這幾日來他數次想要試圖化解體內的禁制,卻每每換來如萬針刺心的劇痛,到最後只有不得已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雖然早知道獨孤冰心對自己抱有殺意,樓雪衣的心機又太過深沉不能盡信,但為大局著想,他仍決定暫時放下以往恩怨與兩人攜手合作,沒想到外敵一除,「同志」立刻倒戈相向,造成他今日成為階下囚的局面。

之所以放著不殺,應該是樓雪衣的主意吧,以「劍侯」的心機智謀,應該早已對自己的身份產生懷疑,只是一直隱忍不發,該是在等待一個適當的「時機」而已。那麼,還有什麼會比現在更好的時機呢?

意料之中的腳步聲,落在數丈之外,他策耳傾聽,共有四人,微微一笑,對付已不能動武的他,仍用到這般陣仗,可見樓雪衣對他的重視,該說是高興呢?還是悲哀?

「哎呀呀!看!這不是我們的『風流刀』蕭遙蕭大浪子嗎?多年不見,怎地變成這般落魄像了呢?蕭少怎麼會突然跑來這塊荒島,是來探望老朋友,還是在外面感情債欠得太多,跑來這裡避避風頭呢?」

喧鬧聲從頂上傳來,蕭遙仍是盤坐垂首不動,淡淡道:「『劍太歲』風無塵,你還活著?」

四人為首一個相貌不俗、可惜眉目間一抹掩不去邪氣的漢子冷笑道:「托蕭少你的福,我雖然被送到這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鬼地方來,但還好好的活著,抱歉讓蕭少你失望了。」

「劍太歲」風無塵曾經是「劍樓」中第二代頗被看好的明日之星,在江湖上的名聲還一度只在「劍侯」樓雪衣之下。可惜後來誤入歧途,不但濫殺無辜,美其名為「試劍」還任意姦淫良家婦女,終於上得山多遇見虎,一次正要成其「好事」時被路過的蕭遙撞見阻止,兩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三百招過後,風無塵慘敗在蕭遙手下,被五花大綁送回「劍樓」治罪,後來「劍樓」揚言已把風無塵當場問斬,卻原來仍是鍘下留情,只把他送來了黑牢。

風無塵嘴上雖在笑,但眉宇間卻渾然沒半點笑意,反而流露出一絲殘忍狡獪的邪氣。

「四年前蕭兄那一掌之賜,風某至今仍不敢或忘,得知蕭兄遠道前來,小弟不敢怠慢,立刻率眾前來為蕭兄接風,看看可有用得著小弟服務之處。」

蕭遙終於抬頭,臉上掛著雖落寞但不失帥氣的微笑。

「四年前見你時還不會說出這麼文謅謅的話啊,難道黑牢果真是一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嗎?」

風無塵臉色一變,似被說中痛處地怒道:「打從我被送到這鬼地方來,腦中鎮日所想的便是怎麼離開這裡對你報復,今日老天開眼讓你自投上門,四年前那筆舊賬,今天我就要加倍討回!」

蕭遙搖頭道:「這麼快就翻臉,果然是沉不住氣的角色……」

微頓又道:「你會這麼有恃無恐,是不是因為從同門那裡知道我武功已失的消息?」

風無塵一臉狡猾的笑道:「有關這一點恕我難以奉告,蕭兄只好下地獄時順便去問閻羅王了。」

蕭遙淡淡道:「你的主子大費周章把我送到這裡來,應該不是單純只為了讓你出氣那麼簡單吧?就這麼殺了我真的可以嗎?」

風無塵笑道:「有勞蕭兄提醒,待會我請人挑斷蕭兄四肢經脈時,一定會記得請他們留下你一口氣,好讓我問出該問的事來。」

話語一落,身後的三名同路人,立刻一臉不懷好意的走上前來,會被送來黑牢的人,無一不是罪大惡極之輩,逼供虐殺是家常便飯,蕭遙從三人眼中閃動的興奮光芒,便知道風無塵所言不虛,這三人絕對有本是將他整治得死去活來,偏又求死不能。

只是,他們還是算錯了一件事。

蕭遙忽然沉靜的對三人開口道:「到此為止了,愛惜自己生命的,便不要再踏前一步。」

三人聞言一愣,接著便跟風無塵一起大笑起來。

「你聽到這廝說什麼了嗎?他在威脅我們呢!」

「是啊!他以為自己還是那個『小李飛刀,例無虛發』的傳人『風流刀』蕭遙嗎?」

「就算給他一把飛刀,現在的他還能發得出來嗎?恐怕連只螞蟻也射不死吧!」

一邊說著戲謔的嘲諷,一邊肆無忌憚的繼續前進,這樣的反應等於告訴蕭遙一件事,那就是他們都已經知道自己身上的兵器早在昏迷時已被人搜刮一空,內力也因為「修羅天鎖」的禁制而無法使用,換言之,就是跟一個不會武功的尋常人沒兩樣。

但事實真的就是如此嗎?

蕭遙搖頭嘆氣道:「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說罷揚手彈出一直緊扣在五指間的三塊石頭,只見得幾道黑影飛過,跟著是數聲悶哼,三名欲對他用刑的人,竟然俱都在咽喉處開了一個血洞,臉上寫滿了不信與驚恐,掙扎了幾下,頹然而倒。

「你……你……」

面對情勢的抖變,風無塵大驚失色,腳下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握住配劍的手因太過緊張而發抖,他卻全然不覺。

根據那人給自己的情報,蕭遙該是已經內力盡失、無法用武才對,可是他剛剛射石殺人,又明明是「小李飛刀」的獨門手法,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蕭遙忽然站起身來,面對臉色與之前有天壤之別的風無塵。

「我可以不殺你,只要你說出離開這裡的方法。」

風無塵聞言,原本泄了一半的氣勢又忽然回到身上,不怒反喜的道:「還真的差點就被你騙去,如果你真的功力仍在,豈有留我一命之理?而且你剛才起身時下盤虛浮,分明是中氣不足,看來剛剛那一擊只不過是迴光返照,想用空城計來唬我?你還早二十年啊!」

眼看風無塵再度殺氣騰騰的走近,蕭遙臉上泛起一絲苦笑道:「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句話不知你聽過沒有?」

風無塵拔劍遙指對手笑道:「任憑你舌綻蓮花,今日也休想我饒你性命。」

說罷斬出一劍,為怕爛船也有三斤釘,口中雖說的大意,但對於此刻連站立都不穩的蕭遙,風無塵仍是不敢輕敵,這一劍是以「君子聖劍」中的「離台三尺」心法而發,劍意中只有三成攻敵,七成用來自守,即使蕭遙真有還手之力,他也足以自保。

破風聲響,劍勁斬向自己右手而來,看來風無塵仍是忌憚這唯一的「武器」要除之而後快。

「劍招不錯,戰術運用也正確,看來你的確有幾分聰明。不過……」

似笑似嘆的幾句說話,蕭遙身形挪動,速度既不快,亦談不上什麼輕巧靈敏,但偏偏在風無塵原來劍勢籠罩的範圍內,竟忽然失去了他的身影。

「什、什麼?」

舉梵谷手武功修練到一定層次,都能到達「鎖魂」的境界,超越五感之上,純以第六識的靈覺掌握敵人動靜的本能。風無塵的功力雖然還不到「鎖魂」的地步,但仍能憑感官掌握到五丈內的風吹草動,而現在蕭遙卻在他的感知範圍內消失無蹤,而能做到這一點的卻應該是一個武功已失的廢人。這樣的意外,怎不讓他驚駭莫名了?

幸而他亦是應變奇速,一劍不中,立時變招,「君子聖劍」中的「嚴以律己」使將開來,朵朵劍花成圈將自己身前重重護住,潑水不進,這當年被譽為樓雪衣之下的第二代超卓劍客,確是有幾分真實本領,而非浪得虛名。

可惜,他今天碰上的對手,卻像是有鬼神之能,幾乎就在他劍網甫起的同一剎那,低沉悅耳、卻又帶著幾分嘲諷的聲音,在他耳朵旁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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