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第六章 種劍養刀

龜大師從細如合縫的雙目中睜出兩點精光,緩緩抬起原本低垂的頭來,對著丁神照咧嘴一笑道:「小子,虧你還記得老夫。」

丁神照望著樓雪衣,淡淡道:「為了要查出我的來歷,你也算用心良苦了,可惜仍是白費工夫。」

樓雪衣微微一笑,也不以為意,只是把掛著刀劍的背囊遞給龜大師,恭敬的道:「這一對刀劍是何來歷?還要請大師鑒定。」

龜大師只瞥了結草銜環一眼,便不屑的道:「這算什麼?我十歲時就能造出比這更好的玩意了。」

樓雪衣溫和的道:「是,不過這對刀劍曾經在眾目睽睽之下斬傷『小修羅』獨孤寒心的『修羅不死身』,晚輩猜想或非凡物,這才斗膽勞動大師移駕一觀。」

龜大師露出首度動容的表情,詫道:「竟有此事?」

需知「修羅不死身」號稱天下硬功第一,雖然獨孤寒心因資質及修為有限,只能發揮不死身六成不到的威力,但已是尋常刀劍難傷。要攻破不死身的方法只有兩種,一是仗著神兵利器;一是以更強的功力破之,但丁神照的內力很顯然的仍不及獨孤寒心,那麼就是仗著刀劍之利,但這怎麼可能?

龜大師一對細目落在背囊上眨了又眨,最後終於道:「把刀劍拿來我瞧瞧。」

樓雪衣心道你也有被打動的時候,雙手將刀劍恭敬的交出道:「請大師過目。」

龜大師哼了一聲,將結草銜環從背囊中抽出,只見刀身劍面上斑銹四處,更有數不清的缺口,實在是很難將其與神兵利器聯想在一起。

重見屬於自己的兵器,卻是握在別人的手上,丁神照的臉上,忍不住出現了激動又痛苦的表情。這些日子以來,這對刀劍似乎已成了他身體的一部份,如今屬於他身體的一部份被人奪走,叫他怎麼能不為之激動。

龜大師先是「咦」了一聲,表情由原先的不以為意,轉變為困惑、迷惘、興奮,無數個數也數不清的表情,像走馬燈般在他那張老臉上變換個不停,而這些表情,也無一逃過身旁樓雪衣的雙目。

最後龜大師仰天長嘆一聲,將刀劍重新插入背囊之中,表情像是一口氣老了十年,不住搖頭道:「世上竟真有這種神功絕藝,老夫今日算是開了眼界啦……」

他的態度同時引起牢里其他兩人的好奇心,樓雪衣連忙問道:「大師看出什麼玄機了嗎?」

龜大師看也不看樓雪衣一眼,迷望的雙目彷彿被什麼不存在的東西吸引住一樣,喃喃道:「『種劍養刀』之術!老夫本來以為只是存在於傳說中的無稽之談,到今天才知道原來是老夫自己所學淺薄、以管窺天之見。哈!可笑!可笑!」

他嘴裡雖念著可笑,但表情卻充滿痛苦落寞的神態,哪像是笑得出來的樣子?

樓雪衣更是大惑不解道:「種劍養刀之術?」

龜大師操著那嘶啞乾枯的聲調,一字字道:「種劍養刀!是刀劍修為到了神而明之的上乘功者,將屬於本身的『劍意』、『刀魄』分別傳入兵器之中,將蓋世修為和意念精神封存,能讓一對最普通不過的刀劍立即變為罕世神兵。因為兵器之中留存有原主人的功力意念,所以得到兵器的人也就等於擁有該原主的不世修為,就算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也能搖身一變成為絕世高手。」

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望著樓雪衣此刻大放異彩的雙眸,又道:「可是經種劍養刀之術所鍛煉而成的刀劍卻極具靈性,非是已被選定的有緣之主,其他人縱是拿在手上也只與一般廢鐵無異。而且這種功法本身就是損己利人,練者付出絕大的功力精神鍛出神兵,自己卻不能使用,所以根本就不會有什麼人想要練它,久而久之也就成了鍛煉界的一種傳說而已,沒想到老夫今天能親眼看到傳說變成事實。」

龜大師忽然一個箭步,移至丁神照的牢房前,對著他厲聲道:「小子!你這對刀劍是哪裡得來的?」

對於龜大師所說的種劍養刀之術,其實聽得最驚訝的就是丁神照本人,他從樹海異人處得到這對刀劍,只感覺到它們與自己的親切與順手,彷彿天生打造來就是為了自己使用的一樣,根本不知道這對刀劍還有如龜大師所言這般神奇玄異的來歷。

如果龜大師所言屬實,那麼把結草銜環送給自己的樹海異人到底是誰?他又為何要對自己如此厚待?

一連串的迷惑橫亘在丁神照心頭,但龜大師的疾言厲色卻使他反感,冷漠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龜大師臉色一變,但隨即厲笑道:「好小子!嘴巴倒也挺硬的啊,不過老夫專門泡製你這種硬骨頭的角色,還記得老夫的『六陽神火掌』吧?不想變成焦炭的就給老夫乖乖說真話!」

說罷舉起一隻枯瘦乾癟的右掌,功力到處,竟發出如烈爐般的陣陣熱流來。丁神照見識過老人神火掌的功力,毫不懷疑區區的鐵欄在他火勁下只是紙紮般不堪一擊,可是他早已將生死置於度外,面對著如火神般的怒氣只是一步不移,平靜的與其對望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殺了我還是一樣不知道。」

「你……」

龜大師勃然大怒,臉上殺氣乍現,強橫的功力立時將身前的丁神照逼得不能呼吸,就連離他有一段距離的樓雪衣也被迫得胸口一窒,心中駭然道:「瞧不出這老頭外觀毫不起眼,一身功力竟似還在師父之上!」

他深怕龜大師在盛怒之下真的把丁神照給一掌殺掉,這就不在他原來預期的計畫之內,只好連忙阻止道:「大師請息怒!殺掉這小子,也等於失去繼續追查這一對刀劍來歷的線索。而且人畢竟是被我們『劍樓』所擒,如果『修羅堂』向本樓追討殺害寒心兄的兇手,屆時將難以交代,還請大師看在白道聯盟的份子上,暫時饒這不知好歹的小子一命。」

為了在龜大師的盛怒下保住丁神照的小命,他可說是好話出盡,連白道聯盟的金字招牌都拿了出來,卻只怕對方不買賬。

龜大師一張皺紋密布的老臉沉了又沈,像是烏雲遮住了天空。

良久良久,他才放下提起的右掌,冷冷道:「小子!算你撿回了一命!」

丁神照毫無從死到生走過一遭的喜悅,淡淡道:「殺一個手無寸鐵的人,算不上什麼英雄。」

龜大師仰天大笑道:「小子!你是在激你家老祖宗嗎?哈哈哈!老夫縱橫江湖近一甲子,只知隨興而為,卻從來也沒把自己當成什麼英雄,你是白費工夫了!」

「和畜生講話,確實是白費工夫。」

冷冷的丟下這句,丁神照便自顧走回牢內的一角,抱膝坐了下來,再也不理柵欄外的兩人。

「你這小子……」

龜大師氣得臉色發青,偏又發難不得,此刻若不是身在別人的地盤,縱是十個丁神照也一起打殺了。

樓雪衣又在此時出來緩頰道:「這小子不識好歹至極,大師請勿與他一般見識,不如先上樓奉茶,負責追查刀劍來歷的任務,就交在晚輩身上。」

龜大師惡狠狠的望了丁神照一眼,終是氣呼呼的道:「好!老夫就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說罷轉身便走,樓雪衣連忙跟在他身後,當沉重鐵門「匡!」

一聲重新關上的時候,丁神照一張沉毅的俊臉,也隨之被掩沒在地牢的黑暗中。

熱鬧繁華的「清風城」主街,來來往往的人群中赫然可見到君天邪的身影,一雙平淡掩飾狡獪的靈動雙目,注視著街上滿足於平淡生活的販夫走卒們。

那也曾經是他想要過的生活,可惜卻事與願違。

無論是現在的「君天邪」或是「玉天邪」都不是他心底真正想要的身份,他真正想要的,其實是與那個不可能的「她」雙宿雙飛,去到一個沒有任何人會打攪的地方。可惜他也知道這是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想,甚至只是有這種想法都是天理不容的禁忌了。

與「她」之間,除了世俗禮教的堤防之外,他們之間更存在於一個太過強大的第三者,號稱天下第一人,實力足以逆天而行的「他」「他」一日不死,他與「她」之間一日也沒有在一起的可能。

可是「他」的實力委實太過強大,即使以他的天縱之智,和他體內另一個目空一切的分身,也都沒有勝過「他」的把握。

他這次離宮,目的就是為了要找出打倒「他」的方法,繼續待在「他」的庇蔭之下,他永遠也沒有勝過「他」的可能。

他相信自己的潛力,和身上留著天下第一人的血液,假以時日,他定有勝過「他」的可能。

在那之前,他只能相信自己選擇的道路,堅定地繼續走下去。

把腦中紛沓而至的思潮借著搖頭這樣的動作排除,靜心集慮,君天邪重新把目標鎖定在眼前的獵物上,雖然外表看起來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商賈,但是落在像君天邪這樣的大行家看來,他可以毫不猶豫的肯定,對方就是經過易容改扮的「血龍」獨孤忌!前「地府」七獸之首,絕對錯不了!

背叛魔門者,死是唯一可能的下場,獨孤忌如今敢出現在人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