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握杖者

人偶會有自己的判斷,但神智被毀去大半的他們往往與凶獸的智商相仿。

在目睹方天縱被自己擊成重傷之後,人偶不認為自己會對付不了方天縱的一次攻擊。

因此,那妖嬈的火球氣勢雖盛,但色澤卻很淡,如同隨時能夠熄滅一般,並未放在人偶的心上。

而二者之間距離足有二十丈左右,這樣的距離彌補了方天縱最大的劣勢。

之前他根本毫無還擊之力的原因再度速度,對手的速度遠勝於他,何談反擊。

但此時二人距離過遠,人偶不可能在一瞬間將其擊殺,給予了方天縱剎那的反擊之機。

被火焰炙烤的極為痛苦的方天縱強自壓抑住手腕的痛苦,側頭看向飛縱而來的人偶,多年苦悶忍耐生涯的意志力在這一刻發揮了奇效,他貫注全部精神於左眼之中,一瞬間,左眼竟然再度產生巨大的變化。

生死關頭,左眼瞳孔深處的銀紋忽然蔓延開來,逐漸擴大,而相對應的便是方天縱眼中窺探見的世界又與之前不同。

人偶全速奔行間的體魄表面,金漆仿若透明一般,現出三個黑點,而在黑點之後,則是人偶氣血運行的線路,也便是整個人體經脈,何處氣血旺盛,何處氣血虛虧,一目了然,且在那血脈之上、肌膚表面,金漆的下面,有著密密麻麻印刻上去的血色紋路。

方天縱並不知曉,這些符印紋路才是噬魂門的隱秘,控制人偶的關鍵所在。

但方天縱也顧不得這些變化,拚命咬牙忍耐著,靜等人偶貼近的那一瞬間。

幾乎是五個呼吸的時間,三十丈的距離人偶幾個跳躍而至,漆黑的手掌再度探出,筆直如刀。

生死一瞬間,方天縱整個人忽然徹底冷靜了下來,就彷彿超脫出這個時空之外,無比的沉靜。

不悲不喜,無有生死。

他左眼中散發出一陣陣清涼之意,一個清脆如同瓷器破裂的聲響在瞳孔至深處縈繞不絕。

於是他的眼中呈現出一道極為淡淡的銀色軌跡,在虛空中縱橫,貫穿了人偶表面的某一點。

方天縱不假思索,猛烈將右腕拋擲而出,那一團淡淡燃燒卻妖嬈的如同活物的火焰霎時無聲射出,一瞬貫穿人偶的身體。

嘭!

火焰穿透身體的聲響很輕,恰如火焰燒穿緊繃紙張的聲響。

人偶漆黑如爪的指甲已然刺破方天縱的表面皮膚,但卻驀然停了下來,緊接著,他的面部呈現出極為痛苦的表情,而體膚表面的金漆開始剝落,此時方天縱駭然發現那些印刻在人偶肌膚之上的血色符印開始如同活物般震顫,就如同初生的蝌蚪,又仿似陷入灼熱燃燒的火苗,逐漸開始遊盪,爾後猛然向內燃燒,一瞬將人偶徹底燒成灰燼。

這個燃燒的過程很短暫,不過兩三個眨眼的光景,卻不給人任何阻止的可能。

方天縱看的目瞪口呆,他並不知曉,這其實是噬魂門的禁制,所有的控制人偶的符印之中都藏有自燃的威力,一旦人偶被擊穿符印便會自燃,將其燒成灰燼,以避免煉製人偶之秘外泄。

但好在強敵總算去除,方天縱奪取那代表著勝出的玄杖再無阻礙。

他掙扎著爬起來,用金創葯將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肩給塗抹上,接著掙扎著爬起來,步履蹣跚的走向祭壇之上,將那一枚杖頭是紫銅做成的玄杖舉起,齜牙咧嘴的又走下來,先是將李成絕身上摸了個遍,可惜這傢伙除了一塊戴著脖頸間的玉佩外再無其他值錢的物事。

大嘆油水太少的方天縱又將目光瞄向了不遠處的梅念雪,少女躺在地上,凹凸有致的身材遠比其挾帶的寶貝更加誘人。

方天縱沒來由的喉頭髮干,他吞了下口水,內心掙扎一番,終究還是將走過去摸摸看的心思給撇除,轉身走到大堂哥方天養的身前,將一縷真氣催送入其體內,試圖將他喚醒。

只是這一會的功夫,密林外已然響起數道呼嘯的風聲,三大家族的長輩連同許朗聯袂而至。

看見密林中堪稱慘烈的場景,老傢伙們表情不一。

眼看情緒有點不對勁,老謀深算的城主許朗趕緊說道:「眼下各位家族後生的傷勢耽誤不得,快快進入祭壇,回城治療傷勢。」

眾人默然,各自抱起家族中的後生,一一走上祭壇。

方若山最先貫注一道真氣入祭壇,霎那間,祭壇上現出一道數丈高的光柱,人步入其中,頓時消失不見。

城主許朗這才鬆了口氣,飛快的縱入密林,將楚家兩兄弟帶出,將祭壇激活,進入其中。

……

握杖者之爭總算分出了勝負,只是結果大出眾人的意料之外。

名不見經傳的方家小輩,昔日的獨眼龍小醉鬼方天縱悍然奪取了第一,且強敵被其一一挫敗,實至名歸。

而且他的修為只有六階武士水準。

白水城的人頓時為之嘩然。

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認為方天縱此子太過神奇,對他們而言,一個六階的武士能夠越級八階的武士和八階的玄法師,以往這些事只會在戰旗家族的天才們身上才會發生,大多是流傳於街井市坊的一些傳聞,想不到今日卻在自己所在的城池出現了。

方家的聲勢一時無兩。

白水城,城主府。

作為舉行這次握杖者之爭的主事人,氛圍卻格外的平靜。

城主府邸中最為精緻優雅的煙水閣已然被許朗讓了出來,往昔他的那些受寵的艷麗小妾們俱都搬了出來,能夠眺望整座白水城全景的天台上,兩個氣質獨特的男子屹立其中。

「黑刃,這一次的小傢伙中你看好誰?」身穿白袍的儒雅青年手中舉著一杯香茗,眯著眼正嗅著梟梟升起的芬芳茶香。

不過他的問話一如既往的沒有得到回答,只有一聲冷哼。

懷中抱著長刀的黑袍中年人靠在閣樓的柱子上,面色冷峻,雙眼看著盤掛在空中的落日,眼神比冰雪還冷漠。

白袍青年微微一笑,說道:「我知道你眼高於頂,不過我們此行前來是為了替二皇子物色『虎豹營』後備的,莫要小看這些不入流的小家族,其實他們當中還是有一些好苗子的。」

黑袍中年人置若罔聞,但冷峻如刀的眼神卻浮射出一縷不屑。

白袍青年接著說道:「唉,你就是要求太高了,這一次方家的那個小傢伙不是怪有意思的么,參賽者中他的修為最低,但最後卻生生的挫敗強敵,悍然勝出,無論是臨場應變的智慧還是生死搏殺時的運氣都讓我感到驚訝。」

這一次的握杖者之爭白袍青年是全盤目睹的,方天縱智斗楚家兩兄弟的謀略固然讓他欣賞,但最後關頭與人偶搏殺時表現出的悍勇才是真正打動他的地方。

這個世界,號稱強者的人不少,許多人修為高深,但在他看來,真正的強者必須具備一顆悍勇無畏的心。

擁有悍勇無畏的意志的人也許成為不了強者,但這樣的人卻絕對會讓人害怕。

「修為太低、太雜。」靠在壁柱上的中年男子終於吐出了幾個字,他的話音就如同眼神般犀利、簡短。

白袍青年聞言卻是一笑,「的確,這小子似乎法武同修,不過這又如何了,我們替二皇子選的是人才,而並非武士或者玄法師,有時候,修為駁雜未必是一件壞事,比如『影殺』。」

黑刃的眼神猛然一縮,轉頭看向白袍青年,微露訝異之色。

白袍青年的笑容卻是始終未變的如沐春風。

「物盡其用,人盡其才,是人才在下都不會放過。」

……

「阿欠……」

躺在床上的方天縱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感覺有些奇怪。

他總感覺自己似乎正被一些人念叨著,但純粹只是感覺。

參加完握杖者之爭大概兩三日了,他受的外傷竟然差不多痊癒了,這樣的癒合速度堪稱恐怖,若是別人受了如此重的傷害,別說兩三日了,兩三個月能恢複就算很不錯了。

但方天縱就是這樣好了。

所以,家族中人看待他的眼神再度回到了怪物的範疇內,與一月多前不同的是,這一次的驚訝中摻雜了尊敬與熱烈。

一個能夠將家族高度帶上巔峰的人無論如何都是需要膜拜的英雄。

替方家賺取了價值不下於五十萬的賭注,狠狠的抽了其餘三大家族的臉面,以六階修為越級戰勝強敵,智謀膽魄無一不強。

僅此三點,方家第三代的小傢伙們已開始將方天縱視為偶像。

但方天縱對此卻沒有一絲驕傲自滿,抑或是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他還是如以往般喜歡獨來獨往,對誰都微微一笑,並不做熱切的聊天深入。

他還保持著一顆孤傲的心,長年如同獨居的生活也許並沒有將他的心靈扭曲畸形,但習慣了寂寞的人對待熱情總會保持應有的理智。

他是需要朋友、需要家人,但不該是建立在自身強大的實力之上。

他更願意用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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