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明寐

酒是烈酒,唯有最烈的酒才能延緩他那如同魔瞳一般左眼中的痛。

而比眼更痛更需要治療的是心靈。

他從不願做一個廢物,他更想證明自己,證明自己是一個懷揣著成為洪大陸至強者能夠開疆擴土的豪情男兒。

只是,無情的現實總將他的夢想切割的支離破碎。

方天縱狠狠的將壺中酒一飲而盡,四年了,兩千個痛飲烈酒的日日夜夜早讓他對酒水麻木了,只是有時候思維清晰,但身體卻受不了酒水的摧殘,容易綿軟無力。

酒不醉人人自醉,在青春方艾的十五歲,方天縱更願意選擇大醉一場。

就在他豪飲壺中酒的時候,天色逐漸變的沉悶起來,空氣濕得彷彿能夠擠出水來。忽然間,一道霹靂劃破虛空,緊接著就是瓢潑般的大雨。

方天縱雖然醉酒,但也不糊塗,尋思著是不是要找一處地方躲雨,但就在此時,不遠處一道驚雷般的炸響猛然驚起,摧人肝膽。

這響聲如此突兀劇烈,甚至蓋過了虛空中的雷霆之音,以至於讓昏昏沉沉中的方天縱心頭一驚。

他猛然回頭,發現山谷中有一道凌厲若雷霆的銀光稍縱即逝,刺眼炸亮。

有情況?

方天縱喝的不少,但神智還算清醒,反應很是敏銳,很快就察覺出有些不對勁,他性子野,膽子極大,又是十五六歲叛逆的年紀,一念之下就跳入湖中,游向對岸的山谷。

山谷的入口處有一道流瀑,算不上如何猛烈,方天縱輕易就鑽了進去,洞內一片漆黑,走了沒多久,就隱隱看到一方銀色的光芒奪目而出,如波浪一般流淌,透著無與倫比的妖艷光澤。

方天縱心頭一震,他不是個沒見識的孩子,白水方家雖然放眼整個明寐王朝算不了什麼,至多只是一個小城的土豪,遠遠比不上所謂的豪門貴族,但白家歷史悠久,家學淵源深厚,近乎千年的沉澱讓其搜羅了不少的奇門異書。

雖然他未必知曉這銀光是什麼,但瞧其如同活物一般就知定然不凡。

天下寶物千萬,有些能夠使武者伐筋洗脈,真氣大增,有些則能夠使玄師神念暴漲,而更可貴的寶物則是兩者兼顧,但無論如何,唯有珍貴的寶物才會顯露出生命的氣息。

眼前的銀光碟旋曲折,忽然變化,化作一頭猙獰的蟒龍,只是體積太過微小,氣勢強盛不起來。

「蟒龍?這到底是什麼寶貝,怎會在這孤谷出現?」方天縱腦子裡繞過千百個疑問,答案卻無從知曉。

那銀光化作的蟒龍此時卻猛然抬起頭來,一對精光四溢的眼瞳盯視著方天縱,從最初的銳利到之後的哀求,仿似在懇求方天縱救它出來。

這個時候,方天縱才又發現,原來在銀光化作的蟒龍四周,有一個類似於符陣的祭壇存在,祭壇很是簡潔,但其上卻繚繞著恐怖的炫紋,每一枚紋路都閃爍著濃郁的玄氣,在方天縱看來,這些玄氣都是極為了不得,其上繁複的花紋以及散發出來的力量都遠非方家的玄術師們能夠釋放出來的。

「這銀光到底是什麼寶貝?為何會被壓制在這小山谷里?我平素也來過好幾次,怎麼也沒察覺出異常來?難道剛好是傾盆大雨,將山谷的禁制沖鬆動了,恰好被我碰上?這銀光化作的蟒龍好生可憐,要不要相助它脫困?」方天縱的思維極為縝密,他雖然只有十五歲,但自小多舛的生活讓他擁有了同齡孩子不及的深沉智慧。

事實上,方天縱的推測也與真相極為接近,若非這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雨,再加上銀光蟒龍被關押于山谷中不知多少年,這才偶爾鬆動,露出那一道電也似的銀光。

既然是重寶,又藏匿在如此隱秘之地,若是尋常人肯定會熾念大動,迫不及待的取寶,但方天縱卻很冷靜。

他本想抽身離去,因為那炫紋祭壇所顯示出的力量太過霸道,但卻又那銀光蟒龍銀瞳中所折射出的孤單落寞之意深深觸動,在心中引起共鳴。

活著的十五年,他一直都被這樣的孤單所籠罩,不被人親近,疏離於人群。

「這銀光蟒蛇既然有祭壇束縛,想必設下祭壇之人必然留有埋伏,不能輕舉妄動。」方天縱不傻,看這炫紋架勢也知不是自己能夠應付的,心頭一動,從懷中取出一枚防身用的匕首,大力拋擲而出。

他幼年習武,雖然沒有大成,但匕首甩飛出去也是烈烈有聲,絕對比的上一個成年壯實男子的力量。

這匕首破空而去,頓時擊中了祭壇。

近乎是一瞬間,那祭壇旁的四枚炫紋同時噴發出一道沖霄的光氣,光氣九轉,分別化作了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四方神獸之相,那一枚精鋼鍛造成的匕首一瞬化為灰燼。

「這麼厲害?賠命的買賣老子不幹。」方天縱吐了下舌頭,他識趣的很,重寶固然重要,可自己的小命更珍貴,當下就轉身意欲離去。

誰料異變突起。

方天縱甩出的那一枚匕首雖然無法撼動祭壇的防禦,但那被困在祭壇中央的銀光蟒龍卻蓄勢多時,趁著四枚炫紋摧毀匕首的空隙一躍而起,暴然攻擊,竟然撕裂了祭壇的防禦,破開了其中的三枚炫紋。

剩下的一枚炫紋難以困住蟒龍,後者如魚躍入海,幾乎是眨眼之間就跳射到了方天縱眼前。

此時的方天縱恰好被身後祭壇炸裂之聲給吸引,回頭注目,正碰上奪面而來的銀光蟒龍,猝不及防之下,那蟒龍一下子便滲入進其體魄之中,且蟒龍極為怪異,竟然在滲入之前微微一縮,有選擇的改變方向,悉數灌注入方天縱睜不開的左眼之中。

剎那之間,方天縱覺得頭疼欲裂,仿似要被炸開一般,生下來就未曾睜開的左眼就如同被煮沸的滾水卷盪似的,鑽心一般的痛。

饒是方天縱對於疼痛的忍耐力異於常人,此時也忍不住大吼一聲,然後跌跌撞撞的衝出洞穴,一頭載入進洞穴外的深水寒譚之中。

只是在方天縱未曾注意的背後,那祭壇上僅餘下的一枚火紅色炫紋忽然化作一頭朱鳥之形,無聲的追隨其後,在其跌入寒譚的一瞬,如同烙印般刻入其右腕上,片刻後消失不見。

轟!!

寒譚之水掀起一陣波瀾,但緊接著,銀光所在的山谷發出一聲巨大的炸響,整座山谷徹底的崩塌,將寒譚完全掩埋。

也不知過了多久,垂簾似的雨幕中忽然閃爍出一道銀白色的光瀾。

光瀾撕裂虛空,徑直出現在被炸平的山谷之上,化作一個身穿素白長袍的窈窕身影。

這身影極為妖嬈,曲線玲瓏,但面龐卻被一席朦朧輕紗遮蓋,看不清樣貌,唯獨露在面紗外的一對眼眸明亮清澈,如星光破雲。

女子圍著炸平的山谷轉了一圈,眸中的疑色卻是越來越濃。

「奇怪,這『星髓蟒龍』乃是萬年前星海老怪最後的遺物,便是統管地下王朝的七門六派的人也未必知曉,教宗她老人家用了數百年之功才查出這寶貝的下落,可現在山谷炸毀,這寶貝難道已然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這女子顯然是個心思細膩之輩,她在炸平的山谷上仔細端詳了一番,甚至不惜將山谷挖地三尺,直至泉水湧出。

「哼,果然如此,『星髓蟒龍』乃是遠古星辰所化,守衛祭壇的四枚四象炫紋極為厲害,這偷盜之人除非是達到了武宗之境,否則,沒有開啟祭壇的中央炫紋絕無可能破除,他定然是鑿破地下,讓寒譚之水湧出,然後趁著四象炫紋與寒譚之水接觸之時奪取走了星髓,定然如此!」

這女子心思玲瓏,推敲過程很嚴謹,只可惜先入為主,一開始就算錯了因由。

「哼,不過那星髓蟒龍可不是容易吸收的,得到的傢伙定然身負重傷,太古異寶,若無武道之聖或大賢者相助消融,武師以下,便是觸碰都會重傷,我無須擔憂,還是在這臨海小城逗留幾日,查一下往來異人的行蹤,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女子一念既定,旋即身軀一轉,化作一道長虹,騰空消失於漫天的大雨之中。

時光冉冉如水,夜幕低垂,雨勢也從傾盆逐漸微小,最終散去。

那被炸裂山谷掩埋的平地上忽然發出輕微的聲響,緊接著,一個缺口出現,潭水湧出之餘,一隻遍布血痕的手臂探了出來。

這手臂先是摸索了一陣,將幾塊碎石掀開,接著,擴大的缺口下,一個瘦弱的身子從裡面爬了出來,他周身衣衫襤褸,露在衣衫外的肌膚上滿是傷口和血痕,渾身蘸著水漬,傷口中的血水不斷流出,中和著潭水,看上去卻猶如血人般驚悚。

這身影從地下爬出來,先是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一直歇了半個時辰才緩過神來,慢慢的撐直起了身子。

「見鬼,這是什麼屁東西,差點就把我給害死了……。」

這血人一般的傢伙不是旁人,正是方天縱,他狼狽不堪的被掩埋於地下寒譚,卻奇蹟般的沒有死去,反而從昏厥中醒來,且一手扒開了覆蓋於頭頂的碎石,如同具有強悍生命力的蟑螂般生生爬了出來。

此時的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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