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陷阱(下)

多鐸一聲令下,剩下的一萬多漢軍八旗,幾千朝鮮八旗,還有五萬多前明降軍一窩蜂似地從大陣里沖了出來,對面河岸上,正遙遙觀戰的多爾袞見狀差點摔跌馬下,可這時候再想阻止多鐸已經來不及了,近兩萬仆兵已經亂鬨哄地衝到了河面上,五萬多前明陣軍也已經衝到了河灘上。

明軍水師戰船上。

刀疤臉正湊著射擊孔往外張望,看到數萬建奴已經嚎叫著衝到了河面上,臉上霎時浮起一絲莫名的猙獰,振臂大吼道:「點火!」

「是!」

肅立在刀疤臉身邊的水師將領張顏麟以略帶顫抖的聲音答應一聲,高舉的右臂狠狠揮落,十幾名嚴陣以待的水師將士紛紛甩亮了火捻子,湊向身前的引線,引線遇火就燃,冒著哧哧的青煙燃向射擊孔外,又沿著冰面往前繼續燃燒……

刀疤臉、張顏麟還有船艙里所有的水師將士都掩住了耳朵,轉身蹲到了地板上。

五萬多前明降軍,三萬多八旗仆兵仍在吶喊著往前衝殺過來,還有鑲藍旗的五千弓箭手仍在河面上往明軍的水師戰船放箭,沒有人留意到,十幾截足有拇指粗的引線冒著青煙迅速燃燒到了十丈開外,然後突然消失了。

空氣似乎凝滯了一下,然後有十幾團巨大的紅光從河面上騰起,伴隨著耀眼的紅光,十幾朵蘑菇雲般的濃煙騰空而起,還有劇烈的爆炸聲響徹雲霄,這一刻,天地之間再沒有別的聲音,只有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看到這可怕的景象,所有正往前衝殺的建奴全都傻兮兮地停下了腳步,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前方翻滾的濃煙,鑲藍旗的五千弓箭手也忘記了射箭,他們的耳膜翁翁作響,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喀嚓!」

「喀嚓!」

「喀嚓!」

清脆的碎裂聲連綿不絕地響起。

有所覺察的建奴們紛紛停下了腳步,一個個低頭下望,覆蓋在冰層上的積雪擋住了他們的視線,他們什麼也沒有看到,可他們能感覺到腳下的冰層正以驚人的速度在碎裂,也不知道是誰大吼了一聲,所有人都轉過身來,瘋狂地沖向河岸。

然而,已經晚了!

運河河面上的冰層由於被炸開了十幾個大窟窿,失去完整性的冰層立刻就變得脆弱不堪,就像一顆雞蛋,完整的雞蛋可以承受很大的壓力,可如果在蛋殼上戳一個洞,整個雞蛋就會變得脆弱不堪。

伴隨著一陣陣清脆的冰塊碎裂聲,擁擠在河面上的建奴頓時失去了腳下的冰層支撐,紛紛落進了冰冷刺骨的河水裡,河面上的冰層一塊塊地碎裂,擁擠在冰層上的建奴一片片地摔落水裡……

鑲藍旗的五千名弓箭手,一萬多漢軍旗還有一萬多朝鮮八旗先後落水,只有前明降軍因為人數太多,還有四萬多人沒來得及衝上河面,得以幸免於難。

運河右岸,建奴陣前,多鐸已經傻了。

在建奴的領兵將領中,多鐸也算是身經百戰了,可野人畢竟還是野人,野豬皮永遠不可能學會漢人的用兵技巧,他根本沒有想到明軍已經在河面上做了手腳!前幾天明軍將士看似徒勞地在戳刺冰層,其實不過是為了迷惑建奴而已。

在翻起的一堆堆冰花中間,明軍將士已經偷偷埋下了幾十桶火藥!

就算是鐵杆漢奸范文程和寧完我也同樣沒有想到,說到底這兩個傢伙也只是明末的儒生,他們最擅長的還是八股文章和勾心鬥角,自從理學盛行之後,全天下的讀書人已經很少有人習讀兵家、法家、墨家等雜家了。

薩爾滸慘敗的遼東經略楊鎬,還有好說大話的薊遼督師袁崇煥,後者甚至被清史和某些所謂的專家教授吹捧為空前絕後的民族英雄,其實他們根本就不懂戰略,搞不好還沒有系統地讀過一本兵書。

如果楊鎬讀過兵書戰策,就絕不會在兵力不佔太大優勢的前提下兵分四路!

【題外話:薩爾滸之戰算不上以少勝多,考慮到當時明軍的腐敗,以及各級軍官吃空餉的情形,明軍參戰兵力最多也就八萬人,而後金的兵力則在六萬左右,在實際作戰過程中,要不是惡劣的天氣嚴重影響了明軍火器的威力,僅憑杜松的兩萬寧夏兵就能重創奴爾哈赤的八旗精兵。】

還有袁崇煥,只要他稍微有點戰略眼光,就應該會看出東江鎮總兵毛文龍對後金的牽制有多大,只要有毛文龍在一天,後金的軟肋上就始終頂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建奴就奴終不敢大舉進關、肆虐中原。

如果袁崇煥是個出色的戰略家,他最明智的做法應該是安撫毛文龍,而不是書生意氣用殺掉毛文龍的方式來樹立自己的威信!

總而言之,除了胡宗憲、王守仁、孫承宗等極少數有識之士,明末的讀書人已經沒幾個研讀兵法了,精通兵法更是無從談起,他們的書房裡也許擺滿了各類兵書,可那只是擺飾,充充門面而已。

以至於王朴這樣,只從電視講座里學了三招兩式兵法的半吊子穿越到了明代,都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過,說起火器的運用和火器的戰術,和這個時代的人相比,王朴的確算得上是大師級別的牛人了,這也是他屢屢能夠憑藉火器以少勝多的原因。

這次聊城之戰,建奴再次嘗到了王朴的厲害。

巨大的震驚過後,多鐸終於回過神來,凄厲地大吼道:「快,快想辦法救人,救人哪……」

漢軍八旗和朝鮮八旗雖然只是建奴的僕從軍隊,可怎麼說那也是四五萬人哪,沒有了這些僕從軍充當馬前卒,建奴嫡系的傷亡和消耗就會大量增加,這是野豬皮那點可憐的兵力和同樣可憐的人口基數所無法承受的。

不少建奴涌到了河邊,把手裡的長矛往河中遞去,想把困在冰水中的建奴拉上岸。

冰水混雜的河水裡到處都是掙扎的建奴士兵,運氣好的建奴靠著幾塊浮冰還在拚命掙扎,運氣差的早已經沉到河底去了,還有不少熟悉水性的建奴打起精神,拚命划動四肢游往岸邊,已經有不少濕淋淋的建奴掙扎著爬到了河岸上……

就在這個時候,建奴的噩夢降臨了!

因為鑲藍旗的五千弓箭手已經全部落水,岸上的弓箭又夠不著,運河中央的明軍水師再不必顧忌建奴的弓箭壓制了。

刀疤臉的五千火槍隊紛紛從船艙里搶到了甲板上,在各級軍官的喝斥下排開了密集的射擊列隊,中央軍火槍營使用的南京造燧發槍射程足有一百多丈,而河岸距離河心卻只有不到七十丈,完全處在中央軍火槍的有效射程之內。

「轟轟轟……」

火光閃耀,濃煙翻騰。

伴隨著一陣陣劇烈的槍聲,衝到河邊救人的建奴還有拼了老命剛剛爬上岸的建奴一片片地倒了下來,淌下的鮮血很快就染紅了河岸。

擁擠在河邊想救人的建奴倉惶後撤,一直退到了足夠遠的距離,再不敢上前救人了,河裡的建奴也只好忍著刺骨的冰寒縮回水裡,絕不敢輕易冒頭了,明軍火力實在是太猛了,傾泄過來的子彈就像跟雨點似的。

明軍火槍手也適時停止了射擊,可只要有建奴壯著膽子試圖上岸,立刻就會有密集的子彈傾泄過來,把那些心存僥倖的建奴一個個全打成了篩子!明軍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他們就是要用火槍徹底封鎖河岸,不讓落水的建奴上岸!

現在的天氣是如此的寒冷,落水的建奴如果不能及時上岸很快就會被凍死,別想游到別的河段再上岸,在冰冷刺骨的河水裡,建奴根本就不可能游太遠!更何況,冰層碎裂之後,明軍的水師戰船已經重新開始游弋了,五十艘戰船可以控制的河段很長。

運河右岸的多鐸幾乎咬碎了鋼牙,可他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落水的建奴在冰冷刺骨的河水裡哀嚎,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個個被凍死!

運河左岸,多爾袞終於按捺不住了!

多爾袞切齒喝道:「佟養性!」

佟養性一溜小跑到了多爾袞面前,跪地打千道:「奴才在。」

「把你的紅夷大炮拉上去!」多爾袞目露猙獰之色,聲嘶力竭地怒吼道,「轟,把這些該死的明軍戰船全他娘的轟成碎渣!還有十五個牛錄的火槍隊也統統拉上去,等轟沉了明軍的水師戰船,用同樣的方式把船上的南明蠻子困在河裡,凍死他們!」

建奴大舉進關的時候,也帶了二十尊紅夷大炮,此次聊城之戰關乎建奴的生死存亡,多爾袞當然也把這二十尊紅夷大炮還有那十五個牛錄的火槍隊帶來了,多爾袞原想俘虜明軍水師的戰船,所以沒同意佟養性要用紅夷大炮轟擊明軍水師的要求。

可是現在,多爾袞改主意了!

事情明擺著,俘虜明軍水師的戰船已經不可能了,厚厚的冰層沒有給建奴帶來福音,卻反而成了數萬建奴的葬身之所!如果踏著冰層進攻都俘虜不了明軍的水師戰船,建奴還有什麼辦法能俘虜它們?

既然已經無法俘虜明軍水師的戰船,那為什麼不用大炮炸了它們?

「喳!」

佟養性答應一聲,匆匆去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