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沒有人能救我們

太原,山西總兵行轅。

在多爾袞率大隊建奴殺到大同城外之前,王朴就已經譴數騎快馬把建奴從大同毀關而入的消息同時送往太原、榆林、固原、京師各地,山西總兵周遇吉是前天傍晚接到的消息,流賊進攻大同,周遇吉可以裝聾作啞不予理會,可建奴破關而入,他卻不敢掉以輕心。

當天晚上,周遇吉就譴快馬飛奔山西各衛、所,緊急召集各地駐軍向太原集結。

到了今天早上,最近幾個衛所的軍隊就已經趕到了太原城外,領軍的幾個守備正在總兵行轅里和周遇吉議事呢,山西巡撫汪喬年就在幾個山西地方官員的陪同下匆匆地走了進來,急聲問道:「周總兵,聽說建奴毀關入寇大同了?」

山西總兵周遇吉冷冷地瞄了汪喬年一眼,並沒有立即答話。

說起來流賊大舉攻大同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周遇吉也早就派人到巡撫衙門傳過話了,可汪喬年就是躲著不肯見人,原因很簡單,他是怕周遇吉伸手要糧要餉,可這會建奴毀關入寇了,這位巡撫大人卻又坐不住了!

「周總兵。」汪喬年急道,「本官問你話呢,建奴倒是有沒有入寇啊?」

汪喬年是真急了,流賊再怎麼鬧他都不擔心,有王朴和周遇吉這兩員虎將分別坐鎮太原和大同,他不認為流賊能掀起什麼風浪,他這個山西巡撫還是能夠穩穩噹噹地當下去,可建奴入寇就完全不一樣了。

建奴比流賊可兇殘多了,流賊鬧事其實就是百姓起鬨,只要把他們擊潰了,或者年景好轉了,那些百姓就都會乖乖回到原地繼續當他們的順民,可建奴入寇就完全是兩碼事了,建奴過後,那可真是生靈塗炭,寸草不留。

事到如今,汪喬年也只能自降身價主動來見周遇吉這個武夫了,現在他只能指望周遇吉這個武夫能力挽狂瀾,拒建奴於大原府外,要是周遇吉守不住太原,那汪喬年這個巡撫也就當到頭了,鬧不好還要人頭落地。

想當年,建奴兩次入寇中原,沿途所過上百府縣,多少地方官員沒有死在建奴手中,卻因為守土無方被崇禎帝給砍了,汪喬年不能不擔心自己的命運。

「汪大人。」周遇吉冷然道,「兩天前建奴大軍就已經殺到大同城外了。」

「啊?」汪喬年大吃一驚,失聲道,「這麼說建奴真來了?」

周遇吉把王朴發來的塘報呈給汪喬年,冷然道:「這是大同總兵王朴發來的加急塘報,汪大人請過目。」

汪喬年一目十行匆匆閱罷,顫聲問道:「周總兵,假如建奴擊破大同之後繼續南下寇掠太原,不知道太原城能不能守得住?」

周遇吉心中冷笑,表面上卻不能不給汪喬年面子,答道:「如果連大同都守不住,那太原就更不用守了。」

「啊,這可如何是好?」汪喬年一聽就變了臉色,急道,「那……汪總兵趕緊向附近的固原、甘肅、寧夏三鎮求援哪,特別固原總兵姜鑲,聽說是員虎將,手下有一支訓練有素的精兵,還有,周總兵應該趕緊向京師發加急塘報,請萬歲爺調拔京營前來助戰。」

「汪大人。」周遇吉忍不可忍,出聲打斷汪喬年道,「你認為陝西三邊和京師有可能派來援軍嗎?」

汪喬年已經完全亂了方寸,急道:「那就趕緊招募民壯,你要多少糧餉,本官立即讓人從藩庫調拔。」

「好,這可是汪大人你自己說的。」周遇吉總算是聽到了一句讓他開心的話,當下說道,「王總兵在塘報里已經說了,這次建奴調集了二十萬大軍,可以說是來勢洶洶,末將已經算過了,要想守住太原,至少需要募集五萬民壯,至少需要二十萬兩餉銀和十萬石軍糧。」

「好。」汪喬年咬了咬牙,說道,「餉銀和軍糧交給本官去籌辦,募集民壯的事還請周總兵抓緊時間,一定要趕在建奴打破大同之前募集起來呀,唉,也不知道王總兵在大同還能支撐多久……」

……

榆林,姜家大院。

固原總兵姜鑲策馬疾馳到大門外猛地一勒馬韁,胯下坐騎頓時人立而起硬生生止住了沖勢,姜鑲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從馬背上躍落下來,隨手把馬韁一扔,早有家丁搶上前來接過馬韁,把他的坐騎牽到馬房去了。

姜鑲疾步穿過門房、照壁、迴廊直奔上房而來。

上房,榆林總兵姜讓正背負雙手來回踱步,姜瑄直挺挺地站在一旁,眼神跟著姜讓的身影來迴轉動,被王朴派來榆林傳訊的不是別人,就是姜家老三姜瑄,忽聽得門外腳步聲響,哥倆急回頭看時,身材魁梧的姜鑲已經昂然直入。

「二弟。」

「二哥。」

姜讓和姜瑄急迎了上來。

姜家是榆林勢力最大的豪族,姜讓雖然是家主,可姜家事實上的主心骨卻是姜鑲,因此接到王朴的加急塘報之後,姜讓不敢擅自做決定,遂以快馬傳訊固原的姜鑲,等姜鑲趕回來之後再做決定。

「大哥。」姜鑲顧不上見禮,問姜讓道,「這麼急著把小弟召回榆林,不知道有什麼急事?」

姜讓道:「有大事,因為事關重大,所以大哥沒敢讓老九告訴你詳情,想等你回了榆林再親口告訴你。」

姜鑲道:「什麼大事?」

姜讓道:「建奴出動了二十萬大軍,正在圍攻大同,大同總兵王朴已經發來了加急塘報,請求我們派譴援軍。」

「什麼!?」姜鑲色變道,「建奴出動了二十萬大軍圍攻大同,此事是真是假?」

「千真萬確。」姜瑄大聲道,「大同邊軍都已經和建奴的先頭騎兵幹了一仗了,一口氣滅了他們兩千多騎兵,這都是小弟親眼目睹的。」

「這麼說真有這事?」姜鑲的臉色沉了下來,低聲說道,「王朴襲破了盛京又活捉了皇太極,萬歲爺又把皇太極千刀萬剮了,建奴為了報仇雪恨,盡起所有軍隊力大舉進攻大同也是合情合理,不過在攻破大同之後,建奴卻未必會分兵向西進攻榆林,分兵向南擄掠山西各府倒是很有可能,不過,建奴接下來的主要目標肯定是京師,所以榆林不會有事。」

「這就好。」

姜讓聞言舒了口氣,只要建奴不來攻打榆林,他也就放心了。

姜瑄道:「二哥,那我們派不派援軍?」

「三弟你傻啊?」姜鑲皺眉道,「出動大軍需要糧餉,誰來出這筆糧餉?陝西各府還是大同府?難道讓我們姜家出糧餉?更何況建奴不是流賊,這次一口氣又來了二十萬建奴,就算我們姜家把所有的家底都掏出來也不過兩、三萬人,就這點人馬還不夠建奴塞牙縫的,去了不是送死么?」

姜瑄道:「這麼說,二哥是不打算派援軍了?」

「眼下陝西三邊正在全力圍剿慶陽、延安、平涼三府的流賊,沒有援軍可派。」姜鑲道,「不過王朴能在這時候讓三弟你回榆林來,卻是很夠意思,我們姜家欠他一份情,他要是能躲過此劫,來日必有一報。」

姜讓點了點頭,喟然道:「二弟說的對,我們也只能這樣了。」

……

京師,乾清宮。

崇禎帝接到王朴的加急塘報只比周遇吉和榆林姜家晚了十幾個時辰,崇禎帝剛剛批閱完所有的奏章,正準備呷一口參湯解解乏時,兵部尚書陳新甲就跌跌撞撞地進了乾清宮,這回陳新甲是直接闖進來的,兩個小太監還跟在後面拉拉扯扯的,想阻止他進宮見駕。

這是崇禎帝賦予大臣們的權力。

崇禎帝剛剛登基的時候,就訂了一條前所未有的規矩,但凡有軍國大事,朝臣可不必經過通報直接闖宮見駕,而且沒有任何時間地點的限制,事後也不會追究大臣的責任,單從這一點來講,崇禎帝其實是一位了不起的賢君,也很有革除陋習、重振大明的決心和勇氣。

看到陳新甲慌裡慌張的樣子,崇禎帝吃了一驚本能地站起身來。

正好陳新甲進殿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一腳,險些摔個狗吃屎,王承恩趕緊搶上前來扶住了陳新甲,尖聲說道:「哎喲喂,陳大人你倒是小心些,別磕壞了您的腳。」

陳新甲顧不上向王承恩道謝,也顧不上擦一擦額頭上的汗水,趕緊從衣袖裡取出一封火漆雞毛信,語不成聲地說道:「八……八百……里加急,大同……同塘報……」

崇禎帝急向王承恩道:「承恩,快呈上來。」

「奴婢遵旨。」

王承恩趕緊從陳新甲手中小心翼翼地接過急信,又把信上的皺褶小心翼翼地撫平,然後像個寶貝似的呈送到了崇禎帝面前,崇禎帝一把接過火漆雞毛信,也顧不上驗火漆封口了,直接就撕開了信封。

匆匆看完急信,崇禎帝臉上再無一絲血色。

陳新甲這才以衣袖拭去額頭的汗水,低聲問道:「萬歲爺,是不是建奴入寇大同了?」

「嗯。」崇禎帝凝重地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應道,「王朴在信中說,二十萬建奴大舉寇邊,已經兵臨大同城下了。」

「啊?」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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