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年輕的錯覺，與高枕無憂後的追求。歐洲十分流行貴婦包養藝術家，但首先，她得是個貴婦，如果是個農婦，那就只剩下柴米油鹽了。」文大川撣著煙灰道，「你在努力做的事，不恰恰就是為了成為名正言順的丈夫，而不願做一個被包養的情人么？」
「好像是的……」
「你渴望的尊嚴、名譽、愛情，不是堅持『對錯』給你的，是『利弊』，記清楚這件事。」
「那我……去忙了。」
路茫拿起包匆匆離去，文大川也走到二樓準備打一系列電話。
女兒文青刷著牙從洗漱間探出頭來：「誒？路茫走了？」
「嗯，最近比較忙，可能比較少陪你吧，別怪他，是爸爸給他壓力太大了。」文大川想要推門進書房，卻忽然冒出了一個問題，他回身問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再看看吧。」文青看了眼樓下，確認路茫走了以後才說道，「最近感覺，路茫有點無趣了……爸你說的對，不同的階段會愛上不同的人，再看看吧……」
「嗯……」文大川有些糾結，他栽培路茫可都是為了親愛的女兒啊，「那你覺得……誰有趣些？」
「我說了您可別罵我！」
「說吧，別是黑人就行。」
「嘿嘿……」文青壞笑道，「挺想認識李燴噠，我偷偷報名了下午《千年繩結》的粉絲通氣會，您可別罵我……」
文大川一口老血憋在了胸口。
孩子們吶，不要這麼鬧了好不好！
你們搞的我很絕望吶！
「爸你臉色不太好，要不我不去了……」
「沒事。」文大川強行擺了擺手，「別忘了，讓你哥回家住。」
「好！」
愛情啊……改變一個人一生的東西，該死的愛情。
……
茶道會館，這次苑行是一個人來的，還是那個美妙絕倫的斟茶少女。
苑行喝過茶後，仰在躺椅上。
「開始吧。」
「很久沒做過了。」少女放下茶具柔聲問道，「上次你說公司有麻煩的時候，也沒有做。」
「那不重要，幾億的盤子而已，這次很重要，我的壓力有些大。」苑行閉著眼睛說道，「來吧，別磨嘰了。」
「哪種尺度？」
「最大尺度。」
「安全語？」
「【夠了】。」
少女站在苑行身前，擼起袖管，「開始了啊。」
「請。」
少女氣沉丹田，醞釀片刻後猛然開口大罵：
「窮B！」
「唔……」苑行有些痛苦。
少女接下來如潑婦一般惡毒的罵聲接踵而來。
「窮B！活該女人看不上你！」
「後悔不早去賺錢？晚了！你喜歡的人早就跟著別人出國了！」
「活該！活得像狗一樣！」
……
一席席惡毒的罵聲接踵而來，苑行痛苦地抽搐著，不覺間緊緊攥住了躺椅，渾身冒汗。
「丟家裡的人！窮死了！」
「你女兒都不待見你！」
「還在這裡犯懶？！期貨一個小時就夠你賠光！」
……
劇烈的掙扎之下，苑行開始露出享受的表情。
「你早就被生活打敗了窮B！」
「現在你能做的就是讓你的子孫今後挺胸抬頭！」
「現在還不去做？還在這裡喝茶？你好閑啊窮B！！」
「世世代代窮下去吧！你的女兒……」
苑行突然抬手。
「夠了！」
少女一驚，連連低下頭去：「抱歉……這個尺度，有點難把握。」
「沒，剛剛好。」苑行痛快地起身，眼冒精光，相當清醒。
少女連忙拿熱毛巾幫苑行擦汗：「你明明，已經這麼成功了……這些話真不該對你說。」
苑行笑道：「相反，就是因為我看似成功了，再沒人對我說這些話，我才要你說。」
「還要更成功么？」女孩已經無法理解苑行的境界。
「只是怕失敗。」苑行輕笑道，「這條路上是沒有盡頭的，就好像乘上了一輛永遠向前的公車，雖然速度飛快，但隨時有可能上來新的乘客，把你擠下去，別以為自己擁有一個座位就了不得了，前面有的是頭等艙，要保持緊迫感，保持渴望，保持恐懼。我九十年代做期貨的時候……」
「稍微放鬆一下吧。」少女把躺椅放平，雙手按在苑行頭部兩側。
「算了，我趕時間，不講期貨了，知道你不愛聽。」苑行微笑著婉拒了好意，匆匆從包里取出了支票，隨便寫下了幾位數推給少女。
「太……太多了……」少女受寵若驚。
「不多，為了讓你只賣藝不賣身，不多，真的不多。」苑行站在鏡子前整理好西服，俯身拿起公文包。
少女拿起支票支支吾吾說道：「我大概，要走了。」
「嗯，祝你幸福。」
「那你以後……」
「總有辦法的。」苑行轉頭，「再見。」
「再見，你是個好人……至少在這裡，你算好人。」
「呵呵。」苑行不知道該說什麼，擺著手大方離去。
會所外的陽光頗為刺眼。
別沉浸在這暫時的，舒適的溫室中，期貨市場只需要一個小時，就夠你賠光。
前進，永無止境的前進，牢記這痛苦。
在痛苦之外，有一股惆悵忽然湧上心頭。
以後，見不到她了啊。
他露出了少有的猶豫，拿出手機發送信息——
【來我這裡吧，絕對私密。】
苑行重新回到了房間，少女也沏了壺新茶，誠惶誠恐看著苑行。
「沒別的意思，只想多看你兩眼。」苑行笑道，「我們猜一猜，今天的賓客會不會說『你真美』。」
少女掩面笑道：「一般有身份的人，不會這麼不矜持吧，再說比我美的人有得是。」
「是啊，也許只有我覺得你特別特別的美吧。」
「我泡過很多壺茶，苑總。」少女倒熱水的時候偷瞥著苑行道，「您是對我最好的……如果……我是說……我可以一直泡下去。」
「……」苑行面色一抽，「閉嘴。」
「……」
「我不能得到你，一定不能得到你，一定要有缺憾，必須這樣，別再說類似的話。」
「……好的……」
少女已經完全無法揣測苑行的內心了，他平日是一個體面健談的男人，只有在這裡，他才會將自己病態柔弱的地方展露無遺。
可憐的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大約半小時後，更加像受委屈孩子存在的男人出現了。
即便是見慣了場面的泡茶少女見到此人，也不禁掩面驚呼：
「哦呼！」
正在與他握手的苑行看著少女乾笑道：「不至於吧……」
「我室友都崇拜死他了……因為他都不去看韓范的電影了！」少女低頭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不應該多說話的，千萬別告訴老闆。」
「接受歉意，喊出『哦呼』是女性最明確的健康聲明，不哦呼的都是變態。」李燴笑著落座，「天啊你真美！」
「啊……」女孩再次掩面驚呼，這個人……竟然誇我美了，這跟其它的讚揚不一樣啊！
整個氣氛被李燴帶輕鬆下來，苑行端起茶笑道：「你怎麼這麼不矜持。」
「人家都哦呼了，我總要禮尚往來。」李燴與苑行對敬過茶後，沖少女道，「我們要談話了，你迴避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