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佈道風雲

晴空萬里,大風如瀾。

天賜山,九萬里雄峰之巔,白雲席捲之處,一個高冠長袍的老者正盤膝於雲氣匯聚之眼,他面相奇古,雙眼有如雷電,不怒自威,如一尊仙人雕像般光照千萬里。

老者之下,方圓千百里,是無數低矮或高聳的山峰,各自不一,錯亂有致的形成一個巨大的圓弧,眾星拱月一般圍繞在老者盤坐的山巔四周。

老者低目,四野一片寂靜,唯有白雲幽幽。

這老者乃是流雲宗五大宗主之一的赤眉上人,地位高貴,僅次於掌教之尊,乃是神通法境的顯赫人物,修玄界有數的宗師高手,此刻正在九萬里「歸雲」雄山之巔開壇授課。

這授課乃是百年一次的開講,是玄道十門的一件的盛事。

玄道十門,是天下間修習玄妙之道的一群修士,所謂玄妙,無非窺天地之奧妙,人體之潛力,最終試圖白日飛升的長生仙道也。這些修士,視凡俗法則於無物,凌駕於王權之上,有大神通,搬山煮海,等閑事爾,是一群超凡脫俗的人,追求的是長生久視,羽化成仙。

每一百年,玄道十門便會開壇授課,講解那玄妙法門,名曰「問玄之日」。

因此,「問玄之日」這一天,無論對於授課的修士抑或是聽課的修者,都是莫大的榮耀。

百年一輪轉,這一屆問道之日恰好是仙道十門之一的流雲宗授課。

「道者,天地之玄妙也,因此修道之人便被稱作修玄,爾等身為我修玄弟子,便要通曉大道之玄妙,玄妙者,無外乎陰陽爾,陽武陰玄,神通變化,甚至於通達天道法條,修玄四重天,種種不一……」

赤眉上人吐氣開聲,聲波如同滾滾悶雷,響徹千萬里之遠。

話音頓止,掃視四野,方圓百里之內,盤膝于山頭之間的修士多如蟲蟻,密密麻麻,難以計數,各人的性格或許不同,但此刻面目之上顯示出的都是虔誠之色,這讓赤眉上人心頭無比的快慰。

修道一千七百年,除卻成為仙神、繼承永生不死的終極道統目標之外,能夠凌駕於千萬修士之上,受天地蒼生的景仰觀瞻,何嘗不是一種極致的快感?

赤松子很享受這一刻。

心中快慰,一如堪破神通法境盡頭的混沌天幕般,舒暢到極致,全身上下十萬零八個毛孔彷彿都擴展開來,暖洋洋的,象是沉浸在瓊漿玉液之中。

可就在此時,一個細微到幾乎不可聞及的鼾聲於靜寂之中傳了出來。

不甚響亮,輕微至幾可忽略,但卻因為赤眉上人故意以神通之力頓止了這方圓百里高空之上的風聲,而顯得格外刺耳嘹亮。

赤眉上人的眉毛忍不住微微一眺。

只是電目一掃,就覓得了這聲音的源頭,那是一座不算低矮的山峰,山峰之上,盤坐了足有數百弟子,一個個面目肅然,只是卻又掩飾不住一絲尷尬之色,因為在他們的身後,不起眼的一個角落裡,一個身穿月白色長袍的弟子正半坐在一個蒲團上,低著頭打著呼嚕。

「呼……呼……呼……」

鼾聲頗有節奏,如同水浪交疊,聲聲堆積。

最讓人驚奇的是,這少年為了睡覺舒服,竟然在身體背後插了一根木板,不至於睡覺時仰頭栽倒,身子隨著鼾聲搖晃,那木板支撐著身體微微晃動,居然也暗合鼾聲的節奏。

「果然是這個逆徒」赤眉上人只撇了一眼,不用細看便知是誰。

以赤眉的神識之敏銳,自然能夠感覺到高空之上,無窮雲浪之間,玄道十門的一些頂尖高手們正捂著嘴偷笑,大有看自己笑話的意思。

赤眉上人只覺得自己的麵皮開始抽搐,他勉強壓制住心頭憤恨,仰起頭,深呼一口氣,不至於當場暴走,直帶心緒略微平復才發出一聲斷喝:「易流雲,你居然敢在百年一屆的問玄之日睡覺,該死!」

這一聲喝當真如雷電轟鳴,一下子在好夢正酣的少年耳畔炸響。

「呀,怎麼回事?要打雷要下雨了么?」

少年一跳而起,嘴邊猶自掛著一絲晶瑩的液體,那是酣睡時流出的口水。

「噗哧……」

也不知是哪一個弟子控制不住笑了一聲,結果眾多盤坐于山峰之上的弟子紛紛掩飾不住,盡皆失聲笑了出來。

赤眉上人臉色鐵青,他此刻真想給自己一巴掌,原本控制風聲流動是為了加強自己講課時的莊嚴肅穆,想不到此刻卻起了宣揚笑聲的反效果,他千算萬算,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那身穿月白長袍的少年長的靈秀無比,十四、五歲的年紀,錯眼見眾人望著自己大笑,先是一腳後踹,將那木板踢斷,毀了睡覺的證據,這才俯下身子低聲問一旁的修道同僚:「喂,小四,怎麼回事?這些傢伙怎麼看著我笑?」

「師叔,因為你睡覺了。」一旁的修道者看似有四十年紀,卻恭敬的稱呼這少年為師叔祖。

「睡覺?難道我躲在後面睡覺也能被他注意到?我不過流了點口水,這都能引起動靜?小四,你可是糊我?」少年覺得很奇怪,拽過對方的衣服,順便在上面擦乾了溢在手上的口水。

「沒有,師叔,小四沒有騙您,因為您打呼了,所以驚動了赤眉師叔祖。」中年男子望著自己被對方口水沾濕的胸襟,一臉苦笑。

不想少年的反應更加強烈,他跳了起來,大聲說:「打呼?怎麼可能?我身體健康睡眠習慣良好,怎麼可能打呼,體弱多病年老痴呆、又或是吸煙酗酒的人才會打呼的,小四,你有沒有搞錯啊,你確定是我打呼不是別人么?」

這一番說辭頓時又引得眾人哄堂大笑,千百萬里山野間一陣迴響。

赤眉面色已然青紫,他實在憋不住,吼了一聲,如同雄獅咆哮,「易流雲,你給我閉嘴。」

吼!聲雷一般的驚徹,那月白長衫少年頓時收聲,他掃視了一下四周,計上心來,邁前一步,然後使勁的拍掌,「赤眉仙長學識淵博,通曉玄妙之道,講解的更是妙語生花,弟子等聽聞只覺得茅塞頓開,猶如雷擊,實在是聞君一席話,勝修十年道,多謝赤眉仙長授課,勞苦功高,壽元萬萬年。」

說完,躬身一記長拜。

這一番馬屁拍的如同江河滔滔,連綿不絕。四野山峰之上的修玄弟子也覺得理該如此,紛紛站起身,起身鼓掌。

只是赤眉勃然大怒,完全不吃這一套。

「易流雲,你今日休要口燦蓮花,若不給我一個解釋,我今日就是鬧到掌教那裡,也定然要將爾這個逆徒逐出師門。」

說話間,赤眉頭頂一道光氣衝天,形成了一輪數畝大小的圓日,紫色的光氣綻放,籠罩四野,天瞬間便黯淡了下來,烏雲滾滾,遮蔽天日,無窮雷蛇於雲層之間來回來回跳竄,彷彿能夠撕裂一切。

如濃墨一般的雲層之上,那一輪紫色圓日是唯一的光源,威壓當場。

知道這老頭動了真格,易流雲縮了縮脖子,咽了下口水,然後攤了攤手,很無辜的說:「好吧,你贏了,想怎麼辦,我隨你處置好了。」

「很簡單,你講解一下你的修玄之道,講的精妙,今日便作罷,講的糊塗,丟了我流雲宗的臉面的話,哼,後果自負。」

赤眉這才冷然一笑,笑的咬牙切齒。

「好吧,老傢伙,你真陰毒,不過看在你正在更年期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

易流雲暗道一聲晦氣,正了正衣冠,拂去衣擺間因為坐著睡覺而沾染上的泥土,爾後,筆直的屹立於山巔,面色素雅如玉,雙手攏於袍袖之間,如一個謹慎的老學究。

圍繞在他身旁的同山弟子同時肅穆,一個個躬身不語,其餘山脈之上的修玄者一個個疑惑不已,不知道為何會有人對這樣一個大逆不道的少年弟子如此恭敬?

他們又怎會知道,每當這易流雲正衣冠袍袖之時,必將是他認真對待一件事的時刻。

流雲宗傳承數萬年,名重修玄界,可謂是名門之中的名門,但這數萬年來也只出了一個「逆徒」易流雲,一旦其正衣冠,必將會有驚人之舉而出。

「好吧,首先我得聲明一下,我下面所說的話僅代表我個人的觀點,和流雲宗的道統沒有任何關係,諸位同道,切莫對號入座,受我誤導。」易流雲踏前一步,站在山巔,微微一笑:「所謂不朽,便是通達天道,能夠窺破天地之隱秘,這就好比你是一個窮小子,卻想去皇宮偷那無窮寶藏一般,是沒有一絲可能的。」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那赤眉更是面色鐵青,雙眼之中閃過一道凜冽的寒光。

易流雲卻於眾人驚詫的目光之中視若無睹,臨風立於山巔,衣袍翻飛,烈烈作響。

不遠處,一座雄偉的山巔上,傳來一聲大喊,如猛虎嘶吼。

「若如你說,如何才能夠讓窮小子得了秘寶。」

「問得好!」易流雲猛的轉過身來,幾步疾踏,面向那聲音傳來的山巔方向,大聲的回應:「天道便是那皇宮,你便是那窮小子,若你一日賊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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