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持弓少女

柴韻是偷情高手,除非美人在懷,他是不會輕易放鬆警惕的,事先就將美醜兩種可能都說清楚,跳下馬,將韁繩交給張養浩,雙手按住木梯壓了兩下,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對之前在崔宅後巷跑得最快的那位公子說:「七郎,你先進。」

被叫作七郎的青年一愣,「啊?我先,不合適吧。」

「呸,想什麼呢,讓你進去探路,你剛才跑得不是挺快嘛,現在給你機會走在最前面。」

七郎臉一紅,不敢拒絕,雙手扶梯向上攀爬,中途停下,低頭問道:「柴小侯,裡面不會有危險吧?」

柴韻冷冷地道:「我等你告訴我呢。」

七郎訕笑一聲,只能繼續攀爬,到了牆頂,向裡面望了一會,小聲道:「烏漆抹黑的,看不到人。」

「廢話,當然沒人,胡尤是侯門之女,難道還能等在牆下?快點進去,到處踩踩,沒有惡作劇,就叫我一聲。」

七郎很不情願,嘀咕道:「早知如此,應該帶一名僕人……」可還是翻過牆頭,「這邊也有梯子。」

「小點聲。」柴韻斥道。

牆內安靜了,柴韻向倦侯微笑道:「偷香竊玉的勾當終歸有一點風險,曾有一位前輩,被家主逮到,從頭到腳澆了一桶尿水,從此聲名掃地,只能在煙花之地尋花問柳,大門小戶的良家女子誰也不肯接近他了。」

韓孺子笑著搖頭,心裡更鄙視眼前的柴韻,而不是那位「前輩」。

「柴小侯,裡面沒事。」牆內傳來七郎的聲音。

柴韻笑笑,整整衣裳,緩步上梯。走到牆頭時俯首道:「一個個進來,無論如何讓你們一睹芳澤,不虛今晚之行。然後……請諸位恕我禮數不周,自己回家去吧。還想去蔣宅的,就在那裡等我,一切花銷算在我頭上。」

張養浩等人喜不自勝,趕快找地方將馬匹栓好,跑回來搶梯子,明知胡尤沒有等在牆內,也想先進去。

「進來吧。」牆內傳來柴韻的聲音。

張養浩等人象徵性地向倦侯謙讓了一下,爭先恐後地攀梯登牆。

「倦侯。就差你了。」柴韻的聲音說。

韓孺子心內猶豫已久,終於下定決心,不想再跟柴韻瘋下去,小聲道:「你們玩吧,我……我要回家了。」

牆內安靜片刻,柴韻大概很不滿,再開口時聲音十分冷淡,「胡尤……歸義侯小姐也邀請你了,進來吧。」

「我?」韓孺子驚詫不已,可他還是不想進去。「我不認識她,也不想認識,我還是回家吧。張養浩。如果你們去蔣宅,請幫我告訴杜穿雲,讓他快點回府。」

牆內沒有聲音,韓孺子就當柴韻同意了,邁步向栓馬的樹下走去,幾步之後又停下了,轉身向牆頭望去,覺得奇怪,柴韻說話的語氣不對。竟然稱胡尤為歸義侯小姐,就算進牆了。似乎也沒必要突然變得講禮貌。

牆頭上多出一人,筆直站立在上面。韓孺子看不清對方的容貌,可是能看到那人正開臂引弓,看架勢是要射擊,目標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韓孺子大驚,下意識地拔腿就跑,只要十幾步,就能躲到馬匹後面,可是箭矢更快,嗖地一聲,利箭從頭頂掠過,正落在前方數步的地方,刺在土中,微微顫抖。

韓孺子急忙止步,牆頭上傳來一個嚴肅的女子聲音,「第二箭射的是人,別以為天黑我就看不準。」

韓孺子的心怦怦直跳,怎麼也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對方的箭的確很准,自己肯定跑不過,只得慢慢轉身,說:「我跟你無冤無仇。」

「少廢話,上來。」女子語氣越發嚴厲。

韓孺子慢慢走向木梯,希望孟娥還能像從前那樣突然冒出來救自己,可今晚柴韻帶著他騎馬亂跑一氣,除非是神仙,誰也不可能追到這裡。

這是柴韻等人設下的陷阱?韓孺子心中一震,扶住梯子,抬頭對上面的人影說:「你為東海王做事?」

「什麼東海王、西海王,再廢話……我就射傷你的腿,拖你上來。」

女子沒說射死,而是射傷,這讓她的威脅更可信幾分,韓孺子無法,只得攀梯上牆。

牆頭上,女子仍然彎弓搭箭,箭鏃對準韓孺子。

夜色正深,月光卻很明亮,韓孺子終於大致看清了女子面容,那是一張極為美麗的臉孔,他不知該如何形容,只覺得心中一動,險些從牆頭掉下去。

女子與他年紀相仿,心志卻很成熟,一看舉動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將弓弦又拉開一點,冷冷地說:「果然是一個昏君。」

「你就是胡尤……不不,歸義侯的女兒?」韓孺子問道。

女子垂下手臂,弓與箭互換手掌,右手揮動長弓,韓孺子無路可逃,只能跳進牆內,背上還是挨了一下。

歸義侯家的牆沒有宮牆那麼高聳,卻也不矮,韓孺子落地之後震得腳掌發麻,在地上坐了一會,站起轉身,只見柴韻等五人在牆邊一字排開,正無奈地沖他苦笑,還有兩男一女手持刀劍看著他們。

「抱歉,我沒有選擇。」柴韻笑道,似乎不是特別緊張,指著身邊的七郎,「這個小子最壞。」

一名持刀男子低聲道:「閉嘴,沒讓你說話。」

柴韻閉嘴,做出一個安撫的動作,請對方不要激動。

牆上的女子下來了,對持刀男子說:「大哥、二哥,你們去將梯子和外面的馬都帶進來。」

兩名男子點頭,一塊離開,走偏門去取梯子和馬匹。

只剩下兩名女子當看守,一人持弓,一人持劍,年紀都不大,後者顯然是名丫環。柴韻也算見過世面,本來就不怎麼害怕,現在更不怕了。拱手笑道:「在下柴韻,受邀而來。小姐英姿颯爽,待客之道更是別緻。」

「誰讓你帶這麼多人來的?」歸義侯的女兒再次引弓。

柴韻更不怕了,「小姐見諒,這幾人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久仰小姐大名,非要跟著我來,如今已經見過了,可以讓他們走了。我自己留下。」

韓孺子無法相信柴韻居然如此色膽包天,明明很聰明的一個人,竟然看不出這些人是故意設下陷阱。

持劍的丫環說:「這人的嘴太臟,讓我刺他一劍。」

柴韻抬起雙臂,臉上仍然保持微笑,「我不說話就是,除非小姐讓我開口。」

歸義侯的女兒則還是冷若冰霜,「其他人報上名來。」

柴韻不怕,其他人也就不怎麼害怕,甚至相互擠眉弄眼。意思是說「胡尤」果然名不虛傳,就是少了幾分美人該有的溫柔,從張養浩開始。幾人分別報出自己的姓名與身份。

歸義侯的女兒轉向倦侯,韓孺子沒開口,剛才柴韻喊出倦侯,對方已經認出他的身份,用不著再說一遍。

「昏君,被廢掉了也不老實。」歸義侯之女說道。

韓孺子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勁兒,歸義侯的女兒就算脾氣大點,也不至於和兩個哥哥一塊迎接「情郎」,「誤會。我根本不知道今晚會來這裡。」

「難道不是你出主意,讓柴韻以我家的名義與崔騰打架?」

韓孺子看向柴韻。這是兩人的私下交談,居然傳到了當事者耳中。柴韻再次苦笑,「我也是想為你揚名,誰知傳得這麼快。」

韓孺子正想解釋,歸義侯的兩個兒子回來了,帶著馬匹與梯子,連射在地上的箭矢也一併取回。

這兩人的年紀也不大,都不到二十歲,說是兄長,臉上卻比十四五歲的妹妹還顯稚氣。

「來了六個,怎麼處置?」一名少年問。

「越多越好。」歸義侯之女向柴韻問道:「你還告訴過別人要來這裡嗎?」

柴韻急忙擺手,「沒有別人了,就是這幾位朋友,我連僕人都沒帶,還特意在城裡兜了幾圈,都按小姐的要求做的。」

「信呢?」

柴韻從懷裡取出一方折好的香帕,仔細打開,露出裡面的信箋,「在這兒,我一直貼身收藏。」

持劍丫環上前一把奪下信箋,笑道:「信是我寫的,貼身收藏也感動不了我。」

丫環雖然不醜,比小姐卻差遠了,柴韻大失所望,馬上又笑道:「雖非小姐手書,我就當是小姐的筆墨,這片心意總是真的。」

韓孺子真想提醒柴韻少說話。

一名持刀少年上前道:「別浪費時間了,帶他們去見父親。」

柴韻直到這時才稍覺害怕,「不必了吧,今晚就見歸義侯,是不是太早了些?不如過些天我正式登門拜訪。」

兩名少年一臉怒容,歸義侯之女卻笑了一聲,「你很想知道我的名字吧?」

自從看清小姐的容貌,柴韻的謹慎就丟得乾乾淨淨,點頭笑道:「晝思夜想……小姐不用當著他們的面說。」

「說出來無妨,一個名字而已,我是匈奴右賢王的後裔,名叫金垂朵……」

「好名字。」柴韻贊道,連究竟是哪兩個字都不知道。

「我們一家要重返匈奴,需要一位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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