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一生風流,凌刀雨箭斷柔腸 第三百五十五節 赴約

這一次西夏之行,雖然惹了些事端,但是易寒沒有半點後悔,因為他見到瞭望舒和瑞雪,他的妻子和兒子。

曾被情愛糾纏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易寒,對待男女間的恩愛糾葛看的更開,更淡了,是的,對於一個經歷了那麼多愛情折磨的男人,得與失其實都不那麼重要了,就像他已經忘記了奧雲塔娜和彩雲,她們是自己生命當中一道美麗的風景線,人生若是完美的,沒有遺憾的,就不是人生了,他已經得到了許多,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或許這一刻,他才達到了一個浪子該有的境界,寧霜說的沒錯,他太痴情了,以致於他所有的東西都不肯鬆手,這樣的舉動最後折磨的將是他自己,而該放的時候放棄,心中雖有遺憾,一切卻變得那麼的美好,讓人永遠懷念。

站在天峰的腳下,易寒這會沒有太多的感觸和激動,就似回到家裡一樣,一種很平緩的心情,天已經黑了下來,易寒沒有衝動的連夜登上峰頂,他竟耐下性子來,打算先在山下住一個晚上,明天一早再登上峰頂。

易寒發現自己的心性越來越平穩了,變得不太容易就心潮澎湃,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就似一個小孩子和一個老人吧,小孩子心中多充滿活力激情,可是舉止卻魯莽衝動,老人心性平穩,做事睿智有分寸,可卻沒有活力激情,見慣了太多,還有什麼能夠讓他激動的呢,怕就是生死,也能夠淡然面對。

弄了些吃的,點燃了一團篝火,鋪了些枯草,易寒打算這樣平淡度過這一夜,卧在枯草上,仰望天空,發現天空的月亮很圓,但是還不夠圓,明晚大概就是圓月了吧,想想自己有多少日子沒有這麼充滿閒情逸緻的欣賞月色,自己這些年一直過的很忙碌,忙碌了一眨眼就過去了很多年,他的生命中有忽略了多少的美景呢?

突然腳步聲輕輕傳來,易寒回神,警戒的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望去,是一個男子的身影。

「今天的月亮很圓。」男子先出聲道。

易寒聽到對方的聲音,腦子裡立即浮現起一個人來,賀蘭和拓跋綽口中的宗師,那個高深莫測的中年男子,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易寒感到好奇,拓跋綽說過,他不會再回一品堂了,難道這是他流浪途中的一個落腳點。

易寒應道:「還不夠圓,明天才是圓月。」

中年男子深深道:「是啊,不夠圓,明晚才是圓月,人生就像一個輪迴,每一刻都是不同的,就算在同樣的地點,天上的月亮也會提醒你,曾經的已經過去的,這一刻是新的開始。」

中年男子的話有很深很深的感慨,在這種時間這種環境下發出感慨,他的內心應該很複雜,而不是心靜無塵,易寒看著天上明月,淡淡應道:「我沒有想那麼多,我只是好久沒有靜下心來欣賞明月皎潔了。」

中年男子笑道:「我可以坐下來嗎?」

易寒笑道:「可以,不過請先讓我為你鋪一個坐位。」說著騰出一般的枯草,撲了一個可以坐下來的地方。

中年男子哈哈笑道:「多謝了。」

易寒毫無敵意,似乎把斡道直要殺他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斡道直似乎也不記得這件事情了,表現的從容自若,坐了下來。

易寒笑道:「兄台怎麼稱呼?」

斡道直直言道:「我叫斡道直。」

「哦,兄台是西夏人?」

斡道直應道:「我父親是西夏人,我母親是大東國人,我隨父姓斡道。」

易寒笑道:「這兩個字念來拗口,我還是隨拓跋綽稱呼你為宗師吧。」一句話立即拉回兩人曾見過面的事實。

斡道直笑道:「不妥,你還是直接稱呼我的姓名吧,可我又該怎麼稱呼你呢?」

易寒笑道:「易寒。」

斡道直笑道:「易寒,你知道我昨日為什麼要殺你嗎?」

易寒笑道:「願聞其詳。」

斡道直道:「因為賀蘭。」說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易寒淡笑道:「我不怪你,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理由。」

斡道直道:「可是我的理由卻以你的性命作為代價。」

易寒道:「這又如何呢?」

斡道直看著易寒,笑道:「易寒,你果然非比尋常。」

易寒笑道:「你誇獎了,宗師也非凡夫俗子。」

斡道直笑道:「我若自認不是凡夫俗子,那我就沒有自知之明,我是個凡夫俗子。」斡道直卻駁回易寒的話。

易寒淡淡一笑,問道:「宗師你何以在此落腳,難道這是你流浪的第一站?」

斡道直應道:「不,這是我的終點站。」說著朝高不可及的天峰望去,問道:「你可知道這天峰之上住著什麼人?」

易寒心中清楚,卻笑道:「神仙嗎?」

「神仙?」斡道直聞言一訝,卻笑道:「神仙永遠是凡人無法觸摸企及的,可是我卻要試一試。」

易寒笑道:「宗師在世人眼中已經是天人,何以如此自貶自己。」

斡道直笑道:「我說過了,我只是個凡夫俗子。」

易寒道:「但是別人不這麼認為。」

斡道直笑道:「那是他們的事情,與我何干?」

易寒沉默不語,眼前的這個人,心境和睿智已經到了一定的境界,就似自己一開始遇到玄觀一樣,說起話來很累,他還是喜歡通俗一點清晰一點的交流,卻不太喜歡這種高深莫測話中有話的交流方式。

斡道直問道:「易寒,你怎麼不說話了。」

易寒笑道:「宗師,恕我直言,和你說話沒有什麼趣味,我喜歡說些低級趣味的話題,宗師你一言一語無不高深莫測,充滿深意,讓我難懂。」

斡道直笑道:「恕我不是故意如此。」一語之後問道:「易寒,你有什麼追求。」

易寒笑道:「追求是一種很虛幻很飄渺的東西,無法清晰。」

斡道直笑道:「易寒,你這句話算不算高深莫測,充滿深意呢?」

易寒笑道:「至少宗師你聽的懂。」

斡道直笑道:「不,我聽不懂,我也無法理解,我心中的追求很清晰很明確,並不是像你所說的那般虛幻飄渺。」

易寒笑道:「人的一生,對追求先是清晰,後是模糊,最後又變得清晰,我只能說宗師你的已經到了第三個階段,返璞歸真。」

「或許如你所說一般」,這一次斡道直卻沒有反駁易寒,突然目光又瞥向高不可及的天峰,心情激動澎湃,多久我沒有如此過,或許如易寒所說,我返璞歸真,心境從一個老人又變成一個小孩子,或許這樣才能解釋我心中激動澎湃的心情吧。

易寒突然問道:「宗師,你何以如此激動,似你這等人物,世間還有讓你感到激動的事情嗎?」

斡道直笑道:「被你看出來了嗎?」

易寒笑道:「宗師,你臉上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我,似宗師這種人該不會故意弄虛作假吧。」

斡道直笑道:「一顆參天大樹,雖然枝葉茂密可遮風擋雨,屹立不倒,可卻呈現枯老暗寂,一顆青翠小苗,雖柔弱易折,卻給你茂盛的生機,易寒,你可有這種感覺過。」

易寒點了點頭,斡道直笑道:「我的外表雖然是一顆參天大樹,可我的內心卻是一顆青翠小苗,所以我的內心才會變得激動。」

易寒笑道:「宗師是怕我聽不懂,所以才給我打了這個比喻。」

斡道直笑道:「人心與這世間本來就是充滿奧妙,或許用這種方式來印證,會顯得更加的清晰,道理還是道理,是我們越想越多,才會變得越來越糊塗,可笑的是,人人自認自己閱歷豐富,看透了人情世情。」

易寒道:「宗師,月很園,我們賞月吧。」

斡道直應道:「好的。」

兩人靜靜看著無邊無際的星空,不知道是在賞著星空還是在賞著心中的一輪明月。

不知道過了多久,易寒突然道:「宗師,你困了嗎?」

斡道直笑道:「易寒,你又忍不住想說話了。」

易寒笑道:「明月雖美,但是我總感覺缺少什麼?」

斡道直笑道:「缺少美人在側吧。」

易寒贊道:「妙言。」

斡道直笑道:「圓月高掛,總是讓人忍不住挂念團圓美好的往事。」轉身看著易寒:「我也一樣。」

易寒哈哈笑道:「我現在相信宗師你是個凡夫俗子了。」

斡道直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別人這麼認為,是因為比我更糊塗罷了。」

斡道直突然道:「易寒,你想一覽天峰之上的美景嗎?」

易寒笑道:「宗師想讓我與你一起攀上峰頂,欣賞這高處不勝寒的美景嗎?」

斡道直笑道:「我們小的時候總是喜歡把自己的喜悅與人分享,我想你分享我的喜悅。」

易寒笑道:「宗師不怕因為我的分享,而讓你的喜悅減少。」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