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一生風流,凌刀雨箭斷柔腸 第一百二十五節 順流而下

楚留情說的沒錯,柳紫蘭是個難對付的人,膚如冰雪心更明,一不小心就落入她設置好的圈套,而與他相處的風流才子們雖然不時可以厚顏無恥一番,可卻不能似個小人一般抵賴,就像此刻,易寒根本無法辯駁,剛剛可是爽快的答應下來了。

易寒苦笑道:「好吧,你若不計較,我現在就拿去清洗」,說著朝帘布遮掩的角落走去。

剛要揭起帘布的時候,柳紫蘭卻出聲道:「算了,讓你做這些事情有些委屈你,你有這份心就夠了」。

易寒自然樂得如此,轉身笑道:「夫人,還是知情達理,非是我不願意,只是這件事情實在不太適合,關乎夫人隱私」。

柳紫蘭笑道:「我不在乎什麼隱私,我是心疼你,不想讓你太過難堪」,這話出口氣氛又變得曖昧十足。

易寒笑道:「夫人真是個體貼人」。

柳紫蘭微笑道:「你可是一點都不體貼」,見易寒不打算再搭話,說道:「靜而無趣,不如我撫琴一曲以增致趣可好」。

易寒點頭道:「如此甚好」,有些節目,男女共處一室,也少了那方面的聯想。

柳紫蘭道:「你把琴給我抱過來」,說著盤腿坐了起來。

易寒順著柳紫蘭所指方向抱來一把雅琴,柳紫蘭雙手按在琴弦上,朝易寒看去,似對易寒說又似自言自語:「彈奏一首什麼好呢?」

易寒笑道:「夫人善畫通音律,什麼曲子彈奏不出來,想彈奏什麼邊彈奏什麼,不必特意挑選」。

柳紫蘭笑道:「煙花之地的小曲,相信你聽的不少了,雖雅而幽,附和文人名士的口味,卻因為投其所好而失去個性特色,看之有色,卻食之無味,我彈奏一首新鮮的吧」,說著纖指撥弄琴弦,傳來一陣靡靡之音,讓人一下子就往男女歡愛那方面想起,柳紫蘭琴藝超群,所奏的曲調富有畫面性,讓人聽著調子就似乎能看到一男一女在隱蔽的閨房內相擁寬衣解帶,而曲調的清朗又讓人感覺而不因為行閨房之樂而避諱,而是視若詩文之好一樣,樂在其中,盡情享受。

曲至一半,柳紫蘭邊彈邊吟唱起來,聽著曲詞,易寒也證實了自己的感覺,這是一首描繪閨房之樂的曲子,詞曲中充滿女子的柔美、溫婉,同時又表達了對男子陽剛闊達的愛慕。

一曲完,將易寒撩撥的痴醉神往,易寒問道:「這曲詞是夫人所作?」

柳紫蘭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問道:「是不是感覺很新奇,你沒有想到女子在行閨房之樂的時候是這樣的心境,只是礙於男子的強勢,女子往往表達的是柔弱的嬌啼承歡,女子同樣也好色,也愛閨房之樂」。

易寒應道:「食色性也,女子也在六道之中,不過真的讓我驚奇,感受到我從不知的意境,我更好奇這首曲詞是何人所作,夫人你嗎?」

柳紫蘭這才笑道:「這曲詞卻不是我所作,乃是顧眉生手筆,眉生精通音律,工於詩詞,這曲詞收錄在《柳花閣集》,我是她閨中密友,才有機會看到,卻從未流傳」。

原來是顧眉生,易寒想起與她有過一夕之歡,想到她在床榻上大膽熱情,笑道:「原來是眉生所作,這也就難怪了」。

柳紫蘭訝異道:「莫非你見過她的閨樂之態?」

易寒莞爾一笑,敷衍道:「似耳聞,又似夢中臆想」。

柳紫蘭笑道:「易公子,你倒是狡猾的很,眉生雖然好樂,可要成為她的閨房賓客豈又是一件易事,整個金陵估計沒有一個男子不想爬上她的床,只要她願意,這文人名士,高官富賈也就任她挑選了,看來易公子也是難逃眉生的魅力」。

易寒笑道:「此話怎講,想當年柳、顧名響金陵,才氣縱橫,柳弟之才較之眉兄可要更勝一籌,我能抵擋住夫人的魅力又怎麼難逃眉生的魅力」。

柳紫蘭笑道:「眉生曾向我透露過一件艷事,每當她憶其此事,總有食髓知味的留戀,當時我還取笑道何人有如此能耐,能讓閱遍天下才俊的眉生如此另眼相待,我也要會一會」。

看來自己與顧眉生有過一夕之歡的事情,柳紫蘭已經知道了,難怪她剛剛屢屢諷刺自己假惺惺,自己接受顧眉生而拒她,卻是讓她難以接受氣憤不已,應道:「今時不比往日,夫人也看見了,易寒已不再風流」。

見柳紫蘭沉思,問道:「不知眉生近況如何?」

柳紫蘭應道:「眉生嫁於龔鼎做妻,倒也是過的安穩」,一語之後道:「龔鼎現任江南文事總監察,眉生俠骨嶙嶒,接濟過許多落魄文人才子,為了龔鼎贏得了很好的名聲,人稱文人摯友」。

易寒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官職名,既居江南,想必是華東王府的高官,江南之地向來就是在華東王府的控制之中,就算在朝廷還沒有覆滅的時候,也是如此」。

易寒笑道:「很好,很好,當初眉生的眉樓就有此名聲」。

柳紫蘭笑道:「眉生現在乃是名門夫人,又兼有『文人摯友』美名,受江南才子仰慕,易公子想不想重溫舊趣呢?難道沒有半點想將受才子仰慕的名門夫人壓在身下的衝動。」這番話卻說得露骨非常,好似兩人已經私交親密,再無隱諱。

易寒笑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不智」。

柳紫蘭道:「易公子有楚老爺這種富甲一方的摯友,雖落魄卻也不必受人接濟,落魄大概是易公子生性淡泊吧」。

易寒問道:「何以看出我落魄?」

柳紫蘭道:「從公子這張滄桑的臉,從公子慎言慎舉,從公子勉強的笑容而難以暢懷縱情」。

易寒不答,別人不曾有他的經歷,又如何能體會那種物是人非,物轉星移的黯然呢?」

只聽柳紫蘭道:「原本我與眉生約好西湖茶市相會,怕是要失約了」。

易寒問道:「為何失約?」

柳紫蘭嫣然笑道:「因為今晚我要好好陪公子你啊!」

易寒笑道:「夫人赴約而去,易寒並不介意」。

柳紫蘭道:「眉生之約,什麼時候都可以,這與公子獨處的機會可是難求」。

易寒岔開話題道:「夫人,既起琴曲之趣,那就請夫人再彈奏一曲吧」。

柳紫蘭微笑道:「那就彈奏一曲我自己所作的曲詞」,說完手指輕輕撩撥琴弦,卻是一首曲風迥異的曲子。

聽著她所吟唱的詞,無不突顯其剛烈的個性,不屈的骨氣,而看著眼前撫琴之人,卻是一個纖細柔弱的女子,每一個人都有其獨立的人格,或許柳紫蘭的舉止思想違背世俗的道德倫理,但誰又有資格批評她呢,本身這種獨樹一幟的勇氣就值得人肅然起敬,她之盪乃是人之本性,難道心有所想,卻掩飾起來,附和世俗的道德倫理就品格高尚嗎?易寒不知道,但是他對眼前的女子沒有半點蔑視,儘管她的勾引之舉看起來像一個淫婦,卻與自己的放誕不羈是那麼的相似,好而求之,枉顧倫理綱常,只不過因為自己是男兒身,她卻是女兒身罷了。

一曲完,柳紫蘭問道:「如何?」

易寒道:「彈奏的是曲子,奏的卻是夫人的心聲」。

柳紫蘭笑道:「那也讓我聽聽易公子的心聲」。

這會易寒卻不知道沒有那麼多計較,上了她的床,也盤坐起來,接過琴,輕輕撫摸琴弦,感嘆道:「我好久沒有彈琴了,不知道生疏不生疏」,朝旁邊的柳紫蘭看去,卻遲遲不彈奏。

柳紫蘭問道:「為什麼不彈」。

易寒答道:「不知道彈什麼好?」

柳紫蘭笑道:「就彈奏一曲你拿手的」。

易寒輕輕搖頭:「你要聽我的心聲,彈奏拿手的曲子卻不應景,難以收發自如」,靜靜的凝視著看著端莊,骨子裡卻透著嫵媚放蕩不羈的柳紫蘭。

回 過頭來,凝視著琴弦,憶其自己年少的放蕩行徑,為人詬病,又憶其當初兵發北敖,為了自己與戰士的利益,掠奪屠殺北敖無辜的部落,讓北敖人仇恨他,視他若惡魔,人若為了迎合別人的觀點而活著,怎麼做都有人認為你是錯的,卻只有做自己才是正確的,想著想著,不知不覺手指已經開始挑弄琴弦,琴聲響起,卻是隨性而奏,無曲無調。

一曲畢,柳紫蘭沉吟道:「我已經聽出了你的心聲,你能看透了我,卻為什麼不做自己呢?」

易寒笑道:「有些東西比自己還要重要,我寧願自己的苦澀的,別人的是快樂」。

柳紫蘭反問道:「那為什麼不滿足我的快樂?」

易寒應道:「因為這樣會給別人帶來不快樂」。

柳紫蘭沉默不語,人性真是複雜。

兩人談論詩文,又作畫共品,時間過的非常之快,連晚飯都沒吃,待看見屋內燈明,船外一片漆黑,這才恍悟已經到了深夜。

柳紫蘭笑道:「我可以確定與你交流,一輩子都感到乏味」。

易寒道:「夜深了,夫人該安寢了」。

柳紫蘭笑道:「我讓綠荷弄點甜品補補肚子吧,否則空著肚子可睡不安穩」。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