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一生風流,凌刀雨箭斷柔腸 第九十七節 同一片天

再說小喬返回府內,往廳堂方向走去,一會的功夫便到了,易府並不大,比起在金陵的李府就是天壤之別,在京城這地方寸土寸金,何況是在紅冠巷。

大廳內,易夫人和喬夢真在敘著家常,這已經是養成的習慣,晚飯之後,兩女都是聊上一會,再返回自己房內,沐浴之後,早早就睡下,生活趨於平淡。

小喬走進大廳,兩女望來,易夫人問道:「小喬,怎麼去了那麼久?」

小喬應道:「在後門口遇到了兩個乞丐,說了會話」。

喬夢真道:「你一個女子,夜深人靜和陌生人交談逗留太久可不應該」。

小喬道:「是一個乞丐帶著他的妹妹,我見那小乞丐可憐,便多逗留了一會」。

易夫人一訝,問道:「多少歲了?」

小喬應道:「七八歲的模樣」。

易夫人問道:「才七八歲,小小年紀的,怎麼會淪為乞丐呢?想必是家中遭難」,說著沉吟了一會之後道:「小喬,你去拿點銀兩給他們,傳我的話,讓他們做點買賣」,易夫人很快就從小喬簡單的應話中掌握了大概的緣由,幫人幫到底,施捨點吃的給他們只是解一時之困,讓他們自力更生才是正理。

小喬應道:「他們已經走了,不過那小女孩說想來府里當下人」,說著將蘇戚兒所說的一番話講了出來,她知道府里人丁蕭索根本用不著下人。

易夫人一訝,「小小年紀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定是正經人家的孩子,看來真的是家中遭難,不得已淪為乞丐」,說著卻思索起來,小喬都說只有七八歲而已,小孩子能幹什麼活呢?若是應承卻不是把她當下人,而是收留她,想到這裡朝喬夢真看起,這個小女孩若在府里,怕是夢真見到了要觸景傷心。

喬夢真卻笑道:「夫人若想收留,就將她收留下來吧」。

小喬忙道:「是啊,是啊,這個小女孩很可愛,我相信夫人和喬小姐會很喜歡她的」。

易夫人笑道:「好吧,讓府裡面添些人氣也好」。

小喬連忙道:「夫人真仁慈」。

易夫人微微一笑:「看你緊張的模樣,你才是柔心腸」。

喬夢真問道:「不是說走了嗎?去哪裡尋?」

小喬應道:「她說明天會過來」。

易夫人起身:「好了,就這樣吧,我先走了,夢真你也不要太晚睡,洗漱一番,早點睡下」,喬夢真點了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貂蟬掌燈帶領玄觀走了大廳,一身白衣飄飄,身為女子卻有大儒風度,不是李玄觀又是何人,說起來,玄觀好久沒來易府了,想來是公務繁忙,自從易寒失蹤以後,軍政兩道都是她一個人在支撐著,說是處理一國事務也不為過,但李玄觀善於選賢任能,有些事情不必親力親為,時不時也能偷的一刻閑來。

易夫人見玄觀來了,一臉喜色,忙走過去親熱的挽著她的手臂,「明瑤,你好些日子沒來,這些天我想的深刻」。

玄觀道:「有些日子沒來看望夫人,是明瑤的不是。」

易夫人笑道:「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我知道你忙,卻不像我們閑著沒事」。

玄觀在易夫人身邊坐了下來,向喬夢真打了個招呼,如今不再稱呼四嬸,卻以姐姐相稱。

互述了近況之後,易夫人愧道:「夢瑤,這些年苦了你,你的婚事一直沒有落實下來」,若是換了普通人家的閨女,她現在早有一個十歲的孩子了,卻白白耽擱了夢瑤的青春,依然是一個未出閣的老小姐。

玄觀淡笑道:「夫人,怎麼又說這話,明瑤心裡從來沒有怨過。」

易夫人道:「我知道你無怨,可我心裡有愧啊」。

玄觀感覺好笑無奈,真正能與她說上話的,恐怕只有易寒一人了,其他人啊!難透真心真言,隨口應道:「不是有句話叫好事多磨嗎?」,說著朝喬夢真看去,「還有句話叫苦盡甘來」。

喬夢真知道玄觀在安慰自己,心中暗道:「明瑤真是奇女子,女子天生都是妒忌的,可是面對她,你是心裡怎麼也不會有妒忌的念頭,她是如此的可敬可信」,笑著應道:「我該向你學習這份心性」。

易夫人接話道:「奇女子可真的成了奇女子了,世上的人都說世間沒有男子配的上李玄觀,也沒有人能讓李玄觀看上,所以李玄觀至今還待字閨中」。

玄觀俏皮的應道:「都有哩」。

在場之人心裡都清楚她指的是易寒,不禁歡樂笑了起來,莫名間,所有人卻又立即變得安靜黯然,大概是同時念起易寒,氣氛才會一下子沉下去。

獨玄觀一人依然掛著淡淡微笑,心情似乎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只聽易夫人問道:「明瑤,可有打聽到寒兒的下落」。

玄觀搖頭道:「我沒派人去打聽,他想回來自然會回來,該出現的時候自然會出現」。

這說的是什麼話,訂婚的未婚夫失蹤兩年多,她卻這種無所謂的態度,旁人又豈能明白李玄觀,又怎麼能懂李玄觀對易寒的深刻了解,她的做法雖然另類,但一個人知道之後一定是最欣慰放心的,那就是易寒。

三女一直聊到深夜,李玄觀才起身道別,易夫人挽留她今晚在府內過夜,李玄觀卻以明日一早有事婉拒一番,確實,今夜前來易府是百忙抽空,雖然夜深已深,她還是離開了。

易夫人怎肯讓她孤身一人離開,卻派下人掌燈一路送她回去,李玄觀雖然知道多此一舉,但知易夫人一片好心,也就沒有拒絕。

夜漸深,整個易府變得寂靜起來,喬夢真的屋內卻依然亮著燈火,她沐浴之後卻無法睡下,今夜大廳聊的話題又讓她勾起傷心事,打開衣櫃,滿柜子都是小孩子的衣服,從嬰兒的衣服到七八歲的應有盡有,屬於自己的衣服卻沒有幾件。

拿了一件七八歲女孩穿的衣服出來,仔細打量起來,倘若自己的孩子還活著,應該是這個年紀了吧,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也不知道這件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合身不合身。

這滿柜子的衣服都是她親手一針一線縫補的,七年來,每一個日夜都在念著。

燈光下的衣服很好看,做工精細,無論哪個小女孩穿了這件衣服一定會變得很好看,這麼多年她的針線手藝已經非常熟練,以前她饞嘴,現在唯一的愛好卻是針線活。

就這樣拿著那件衣服在燈光下擺弄起來,這樣做毫無意義,卻能讓她的內心感覺欣慰,就好像自己的女兒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在親手為她挑選漂亮的衣衫,幻想著她露出開心喜悅的笑容,這是喬夢真擺脫思念的痛苦。

這件衣服拿出來之後,喬夢真卻沒有再放回去,抱著衣服躺下,就好像抱著自己的孩子,她的心才能安穩平靜下來。

門輕輕的被打開,小喬走了進來,看見喬夢真已經睡著了,臉上露出了滿足的微笑,小喬輕輕走過去,低頭看著喬夢真懷中的那件小孩子的衣衫,心想,骨肉之情怕是什麼東西也無法取代的,給她蓋上被子,熄了燈,走了出去,輕輕的掩上房門。

再說蘇戚兒這邊,乞丐本來就無家可歸,黃狗卻沒有固定落腳的地方,向來一到夜晚,他就隨便找個地方躺下呼呼大睡,今夜他卻埋怨自己為什麼不做個踏實一點的乞丐,像別的乞丐一樣有個固定的落腳之所,卻是尋找起來過夜的地方,原本打算找個破廟,可這京城中心,那裡有什麼破廟啊,大多都是香火鼎盛的廟宇,大門早就關閉了。

夜深,入秋了,天氣有些涼,兩個人就這樣漫步目的的在寂靜的街道上尋找著,夜黑人靜,無處可依,兩個人都有種心靈的孤單,黃狗以前是沒有這種感受的,卻受蘇戚兒的影響。

看了蘇戚兒越來越疲憊,黃狗也不打算找個太舒適的地方,隨便找了一個偏僻避風的地方,卻是一處普通人家的屋檐下。

「戚兒,我們晚上就在這裡暫住一晚吧?」

蘇戚兒點頭,縮在牆角邊,躺在地上,立即就睡著了,大概是太困了。

看著蘇戚兒能習慣,黃狗更是隨便,本來他就沒有什麼計較,也就躺下睡著。

半夜,黃狗感覺老有東西磨蹭自己,被磨蹭的醒了過來,卻是身邊的蘇戚兒身子盡往自己鑽靠過來,身子不時打著哆嗦。

這會深夜,氣溫降了許多,蘇戚兒衣衫單薄,卻是有些冷了。

黃狗立即起身離開,一會之後抱來了一大捆稻草,稻草上面散發著臭味,卻不知道從哪一個豬圈尋來的。

黃狗將稻草蓋在蘇戚兒的身上,睡夢中的蘇戚兒卻想豬仔一樣往稻草裡面鑽,大概暖和了,舒服了,睡的比剛才更香甜了,黃狗露出微笑,這才安心睡下,原來守護一個人卻是如此幸福的事情。

天還沒亮,黃狗就把蘇戚兒搖醒,這是人家的地方,被人看見了可要被驅趕打罵,蘇戚兒揉著眼睛,突然鼻子嗅了嗅,立即皺起眉頭,捂住鼻子道:「好臭啊!」

黃狗笑道:「乞丐身上哪裡能不臭啊,臭才更像乞丐,走吧,我們該去乞討些東西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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