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名將爭鋒,海內人才孰卧龍 第六十九節 人生若只如初見

寧雪將易寒趕走是因為她看他一身狼狽不堪而生氣,而突然將他喊住卻是因為看見易寒側臉被馬蜂蟄的腫紅。

「幹什麼?」易寒轉過身來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鬢髮又將側臉部位的腫紅給掩蓋住了。

寧雪走近易寒身邊,手指自然的探入他的發間,撩起鬢髮,一片腫紅映入眼幕,出現在這張英俊嬉笑的臉蛋上顯得是那麼的突兀,寧雪眼皮微微一顫,眸子隱隱流露出一絲不忍心,只是一直看著,也沒有說話。

易寒捉住她的手放下,後退一步,曬道:「幹嘛?搞得像生死離別一樣」,散漫慵懶的目光朝寧雪隨意看去,只是迎上她認真的眼神,目光不自覺的往下避了開來,往昔恩情,一言難盡,站在他面前的可是以前愛的入骨的女子,可是這一刻要將她擁入懷中是如此的困難,易寒知道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自己,倘若自己心中只有一個寧雪,自己就能竭盡全力的救她於水火之中,她等了一年三個月,等來的卻是一場空,愛人不可靠,她只能靠自己,而代價也是慘重的。易寒知道,假如當初自己真的率領大軍來搶親,就算最後失敗了,成為一對同命鴛鴦,她也願意,她就不曾一次向自己表達了內心的真實想法,可是易寒並沒有這麼做,他的顧忌太多了,他失信了。

寧雪知道易寒這種想做又不敢做的徹底的念頭,最後只有一敗塗地的結果,明知道是死,她卻不想糊糊塗塗的死,倘若不這麼做,易寒是必死無疑的,與其如此,還不如自己承擔起一切,既消除了易寒內心的愧疚又徹徹底底的解放他,所以寧雪選擇了一條讓她痛苦卻又不得不去這麼做的道路——成為西王府的小王妃,順理成章的掌控西王府的大權。

名分已經定下了,而她想嫁的人卻是易寒,想白頭偕老的人是易寒,做出這個決定之後,她已經無法再清清白白的嫁給易寒,隔在兩人中間,不止有一個已經死去的顏覓風,還有天下人強加在易寒身上的壓力,似當初一年之約一般給眼前這個男子造成無窮無盡的困擾,一個女子敢做出這樣的決定,她是如此勇敢又是如此堅韌,又是忍受著怎樣的痛苦去做出這個決定,這預示著這一生,她都只能與最愛的男子生生分離,世上萬般哀苦事,無非死別與生離。

當初的寧雪讓易寒搶親並非存自私之心,而是看到以易寒的人脈能力用心經營,一年之後率大軍前來,一者自己的脫離西王府,二者兩人能夠名正言順,三者自然是成就王圖霸業,然而她太高估了易寒對她的一心一意,他的心思所涉甚雜,並未在此事用心經營,而他的王道思想與自己的霸道思想大相徑庭,這也就造成婚期一到,易寒高不成低不就的局面,從始至終,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眼前的男子,以至於她把自己給忽略了,她為何還苦苦經營著西王府,因為易寒要席捲八荒,還需要自己的幫助。

木已成舟,多想無益,寧雪收回目光,不再看著易寒。

寧雪淡道:「你還是走吧」,易寒再呆片刻,她就控制不了自己,可是一個西王府的小王妃,一個聞名天下的麒麟將軍,又如何來締結姻緣。

易寒嘆息一聲,表情變得嚴肅,「其實我今日來,是想看你是否活著好好的」。

寧雪聽到這句話,憤怒布滿了她整張俏臉,因為心中壓抑許久的幽怨,她胸口直伏,激動不已,厲聲道:「你捫心自問,倘若你有一半的心思在我身上,又何必導致今日的局面,我又何必去成為別人的妻子」,說到這裡,淚水潸然滑過雙頰,痛哭不已。

易寒見她落淚,心中頓時化作一片柔情,疾步朝她走了過去,還未靠近,卻被寧雪喝住。

寧雪似個小女孩一樣,自個揮拭著淚水,用心情還未平復下來的口吻道:「我不是因為你,我是為我自己的命運悲哀,倘若我一出生便是天下王者,又豈容上天命運來刁難我」。

易寒無奈道:「當初是你自己下的決定,這會又來怨我」。

寧雪怒道:「你是裝傻還是傻瓜,你從未做好充分準備,在那種局勢下,我們二人必死無疑」。

易寒沒有底氣的低聲道:「全力以赴,也不是沒有一線生機」。

寧雪冷聲道:「我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易寒輕聲道:「前事休要再提了,至少我們還活著」。

寧雪冷笑道:「活著卻比死了還要痛苦」。

易寒憤怒道:「你這女子胡攪蠻纏,我都說願意跟你一起死了,你怎麼不願意,還說什麼不打沒把握的仗」。

寧雪轉過身去,口中冷冷迸出一句:「蠢貨!」

易寒心中頓時怒火焚燒,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緩緩道:「我並不蠢,而是我願意因為你而表現的愚蠢」。

寧雪淡淡道:「我不想再跟你討論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了,我嫁人了,成為別人的妻子,而且是殺死自己丈夫的惡婦,這一些都是事實,你無法改變」。

易寒淡道:「去他媽的顏覓風」。

寧雪轉過身來,她的神情特別的平靜,平靜的詭異,用特別輕淡的語氣:「我親手殺死的卻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易寒頓時震驚,大聲喊道:「這絕對沒有可能?你在騙人!」

寧雪淡道:「你信不信都沒關係,這是事實,我是一個可以親手殺了親人的惡毒女子」。

易寒捉住寧雪肩膀,厲聲道:「你給我說清楚。」

寧雪微笑道:「二選一,我選擇了讓你活著」。

易寒連忙道:「即是你的親哥哥,你大可不必殺了他」。

寧雪冷笑道:「他非死不可,你要讓我嫁給自己的親哥哥嗎?何況……」說了一半卻住口,甩開了易寒的手,轉過身緩緩走了幾步,「我一直在利用覓風,當我知道自己要殺了他的時候,內心痛苦卻又對他強顏歡笑,我內心無法原諒自己的所作所為,易寒,我愛的最深是你,恨的最深也是你,此刻你還有資格站在我的面前嗎?」

易寒痛苦難言,原來寧雪一個人承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煎熬,當初他一直不明白,寧雪為何突然間對自己變得十分冷漠,而且她對待自己的態度,突然間發生了極大的轉變,想看見自己,卻沒有勇氣來面對自己,他一直以為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寧雪真的愛上了顏覓風,儘管如此他也釋懷,人孰能無情,何況顏覓風一直對她關懷備至,全心全意,他知道寧雪因為自己而殺了顏覓風,但沒有想到那下決心那一刻,不是什麼人就能做到的,就似寧雪說的一樣,顏覓風不死,他易寒就得死,自己自然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寧雪成為顏覓風的妻子,會履行諾言,捨出性命爭取。

比起寧雪所付出的,易寒真的沒有資格站在她的面前,自己以為願意跟她同生共死就足夠了,現在看來遠遠不夠,易寒已經慚愧的沒有勇敢在出現在她的面前,「你好好保重,我走了」,說完帶著矛盾不舍的心情,狼狽逃離此地。

周圍變得靜悄悄,再也沒有那些沒有意義的爭執,寧雪頓時癱軟坐在地上,淚水哭斷衷腸,她真的可以不顧一切的投入易寒的懷抱嗎?她做不到,也不能這麼做,她必須是西王府的小王妃而不是麒麟的妻子,否則自己辛辛苦苦經營的一切就化為虛有,又拿什麼來助他席捲八荒。

「無法回報你的愛,就讓我用別的方式報答你的深情,你所追求的,也是我現在所追求的」。

寧雪一個人靜靜的哭泣,沒有人來打擾她,有的時候流淚並不是懦弱的體現,她的內心壓抑的太久了,她需要釋放,否則整個人真的會崩潰。

直到寧雪哭累了,身子無力靠在矮桌上,用手臂支撐自己欲倒的身子,桌子上用布層層包裹的東西卻映入了她的視線,這是易寒給她送來的,她心裡有股衝動想要拆開來,但是只是一動不動的盯著那東西看,凝視了好久好久,想移開目光不去理睬,終究還是抬手拆了開來,一股粉淡香清的味道傳入鼻中,清澈的湯水上面飄浮著幾片雪白的梨花,粉粉膩膩的顏色飄入心頭,讓她乾枯的內心得到一絲暖暖的滋潤,一口清甜潤滑的湯水入喉,讓她哭的乾渴的喉嚨一陣舒坦,清清甜甜的舒心潤肺,易寒的心思天下沒有其他男子可比,荒山野嶺的,要做出一道如此精心調製的湯水,一定費盡心思,用心良苦,甜甜的味道卻是讓他的臉變得腫紅,清涼的味道卻讓他周身是泥污一身狼狽,寧雪是該生氣還是欣喜呢?只知道這個男子永遠讓她心情矛盾,愛恨不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現在所能做的就是將傾盡易寒濃情蜜意的湯水全部喝完。

這會已經心情平復下來,盯著一點不剩的銀花雪梨湯,喃喃道:「我依然一如既往的愛你,下輩子我再光明正大的成為你的妻子」。

寧雪在帳篷里待了一會,齊子明求見,寧雪讓他進來,看見齊子明鼻青臉腫的,好奇問道:「齊先生你怎麼了?」

齊子明支支吾吾,卻不知道怎麼回答,寧雪想到易寒剛才前來大鬧一番,心中已經有了分寸,也就不再追問。

齊子明道:「王妃,前面攔路的鎮西軍已經撤離,我們可以啟程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