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名士狂傲,各顯風騷博美人 第十二節 女學士柳紫蘭

兩人走近敬山亭,今日這敬山亭卻是不準閑雜人等入內,子亭東面雙柱貼上一紅紙黑字的對聯,十幾層曲折的台階下面,兩個壯實的漢子正把守路口,除了來登記入冊的青樓女子,余者皆不得進入。

李明蒙大感掃興,本想登高而望,一覽春山碧樹,綠水藍天。

易寒卻也釋然,這也難免,敬山亭最多容納幾十來人,若人人洶湧而至,豈不亂套了。

主持花案方似乎明白掃了這些才子們的興緻,在一塊寬敞處,設一長桌,鋪開一長卷,旁邊筆墨硯伺候,以供才子們提筆款書留個紀念。

兩人走進,陸續見有人在上面留下自己的詩詞墨寶,並在詩詞結尾偏下方處留下自己的名諱。

李明蒙解釋道:「這長卷卻有一個名字叫『萬才書』,非才子而不能在上面留書,所有在上面留書者皆是心中頗有墨水之人」。

易寒笑道:「那女子可否在上面留書呢?」

李明蒙道:「這卻是不能,非男子而不能留也」,續道:「這萬才書,花案到那這書就便跟到哪裡,花案結束之後會有名家甄選三句最優的詩詞,此三人依照排名由花譜前三名單獨接待,怎麼,易兄有沒有這麼興趣」。

易寒笑道:「興趣自然是有,只是此刻長卷之上密密麻麻的留書已不下數百句,等花案結束,離那個萬字也不遠了,要在萬人之中脫穎而出,談何容易,只是我卻好奇若是那最優三人之中有一位是女子,這又如何是好」。

李明蒙笑道:「這是絕對沒有可能的事情」。

易寒反問道:「如何不可能,時今,女扮男裝的才女可不在少數,就拿玄觀來講,她若扮作男裝,在這萬才書上面留書,依你姐姐的才學,最後被列為前三也不是沒有可能」。

李明蒙決然道:「她心性淡漠,絕不會做這種趨俗附庸的事」。

易寒哈哈笑道:「玄觀不會,難保有那個不甘屈於男子之下的才女會這麼做,我就偏不信」,說完便在密密麻麻的詩詞中尋找起來,依他的眼力不難看出男女筆法的差別。

李明蒙心中雖然不信,但也好奇起來,一同望去。

易寒看了半天,卻果真看不出那句是出自女子之手,其中一句詩詞卻讓他眼前一臉,「醒時惱見花階樓,朦朧更怕青青柳」。

「好書法」,易寒忍不住喊出聲來,李明蒙好奇問道:「易兄說的是那句」。

易寒指去,道:「明蒙,比起你姐姐之才如何」。

李明蒙點頭道:「確實好書法,遠勝於我」,卻不提及玄觀。

易寒笑道:「男女之比就算勝也不光彩,輸了更沒臉見人,這個才女之爭卻更有意思」。

李明蒙訝道:「易兄此話何解?」

易寒:「明蒙,我有一種預感,這句詩詞出自女子之手,只是我卻好奇,她的筆鋒卻完全沒有委婉之勢,竟比男子還要剛性一些」。

李明蒙再朝那句詩詞看去,思索半天卻看不出其中玄機,在他看來這明明就是出自一位大才子之手,問道:「易兄,有何玄機,快快說來」。

易寒搖頭道:「沒有玄機,我只是一種感覺」。

李明蒙啞然失笑,沒有說些什麼,提筆留書,「雲晴朗朗半山邊,未登敬亭心難願」尾處留下名諱。

易寒也提筆寫下,「賞雅無限還賞俗,花影衣香心中留」。

李明蒙看去大嘆好詞,「易兄,今日你可是賞雅又賞俗,賞花又賞人,在你心中到底是花俗還是人俗」。

易寒朗笑道:「當然是花俗人雅,花再嬌再香,沒有美人來襯托,宛如死物,花因人而嬌自古有之」。

兩人閑聊幾句之後,李明蒙道:「這不遠處有個火神廟,此刻天色還早,我們過去踏游一番如何」。

易寒點頭,片刻功夫便來到這火神廟,此處比起那敬山亭卻是寂靜許多,稀稀落落的就那麼幾個人,兩人踏入廟中,一路走上,白雲曲徑,綠意堆積。

來到大殿處,正中供奉一銅鑄火神像氣勢非凡,台上供著水果銀盤,兩端蠟台紅焰,中間一銅塑大爐,插無數香,香雲氤氳繚繞。

李明蒙道:「易兄,既然來了,我們也擺上一拜,希望這個火神爺來保佑」。

易寒笑道:「我卻不知這火神爺有何神通,難道免我無火禍之災」。

側旁一位沙彌突然道:「這位老爺,可以不信卻不能不敬」。

易寒一聽有理,便隨李明蒙燒香跪拜,心中默念著:「火神爺,請保佑我美人多多,艷福不斷」。

拜完之後往箱子里塞了一些香錢,驟然見殿壁左廂,墨沉淋漓,寫著一首七律,心中一訝,筆法竟是剛剛在萬才書所見相同。

「孤鐘響似驚霜早,晚夜塵多飛觴聲,寂寞孤憐荒冢在,埋香埋玉總多情」。

易寒未出聲,李明蒙嘆道:「好一首高華清爽的七律」,原來他也看見了。

李明蒙正獃想著,易寒卻向那位沙彌問道:「師傅可曾識得題詩這人」。

沙彌道:「是位白臉白衣的公子,來過兩三次了,模樣極為俊俏,極為好認,你們進來的時候他剛剛離開」。

易寒道:「這首詩好的很,是個才子之筆,師傅切勿塗抹掉」。

沙彌笑道:「公子放心,那位白面公子在這院子里題了不止一首,我師傅見了喜歡的緊,說是這些詩句讓廟內變得生機勃勃」。

李明蒙笑道:「易兄,難道你還不死心想證明他是個女子」。

易寒道:「走吧,我們進來剛一會,應該能追到」。

兩人快步追到廟門口,就見一神采奕奕的美少年漫步而行,停停走走,舉止嫻雅,風度瀟洒不羈,身邊跟著一個十三四歲的灰衣小僮。

易寒追了上去,喊道:「這位公子請留步」。

白衣男子回頭,一道神采朝他射來,易寒忍不住眼光蕩漾不定,這脈脈的清波全部灌注在心頭,那縷靈魂好似被他帶走,潛意識裡他已經把對方當做一個女子。

易寒練滿按定心神帶著笑容走進,這白衣男子爽朗笑了起來,「這位兄台是在叫我嗎?」

近距離再見他,身子比尋常男子有些瘦弱,俏俏而立若細柳扶風,鼻子自覺傳來一股淡弱的清香,非蘭非麝,沁人心脾,獨天得厚的天賦讓他立刻就可以斷定此人女扮男裝。

李明蒙慢步走來,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易寒終究還是錯了,此人丰神俊朗,顧盼不凡,舉止之間絲毫沒有半點女子的扭捏之態,斷不可能是女扮男裝。

易寒行了一禮,那白衣公子也回了一禮,易寒笑道:「剛才大殿左廂壁上的七律可是兄台所作」。

白衣男子笑道:「百無聊賴,排拓胸襟而已,見笑了」。

突然主僕二人目光同時往易寒脖子望去,莞爾一笑,那身後的小僮情不自禁的掩口,眉梢帶著笑意,小臉嬌艷無比,李明蒙見此突髮狀況,心頭一訝,這明明是女子才有的嬌態,卻往那白衣公子望去,見他雙目朗朗,嘴角微翹,神態爽朗,卻瞧不出究竟。

易寒訝異,低頭望去,見脖子上有幾處鮮艷的唇印,看來是幾女故意在他身上留下的,這白衣公子一眼就瞧見,她們幾人豈會不知,情不自禁,哈哈笑了起來,放蕩不羈的本性又暴露出來,「這個公子,難道你在羨慕我不成」。

白衣男子莞爾笑道:「公子風流俊俏,若在使出一些手段,那些小娘子豈能不趨之若狂」。

易寒笑道:「你呢?」,他這句話含義又頗深,明是說你風采不弱於我,暗卻是問你會不會為我趨之若狂。

白衣男子神情灑落,摺扇輕搖,笑道:「薄衫輕扇東風來,蝶戀花惆悵連連」,言語中表示追求自己的人多不勝數,惹的心中惆悵萬分。

李明蒙笑道:「看來這位兄台也是風月中人,無風花顫,蜂浪蝶狂,好一個風流才子」

易寒哈哈大笑:「世上只有藤纏樹,有誰見過樹纏藤,兄台莫要過於自負,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女子最終都是要依靠在男子身邊,任你才情孤傲,最終也難跨世俗倫理。

易寒屢屢暗示,她豈能不明對方早已看出自己身份,似有意似無意,脈脈朝易寒看去,明珠仙韻,動人魂魄,易寒立即被迷的恍恍惚惚,身子好似被盯著板上,一動也不動。

白衣男子輕笑一聲,神情心高氣傲,道:「根淺葉茂盆中景,風雨吹得伊飄搖,非樹反而來纏藤」。

易寒知她暗暗譏諷自己空有其表,未有內涵,似那盆中景,卻不怒反喜,好一個多才多學的女子,贊道:「好一句非樹反而來纏藤」。

白衣男子道:「見笑,這句『世上只有藤纏樹,有誰見過樹纏藤』也很有道理」,她見易寒絲毫不怒,反而頗有風度的不吝讚賞,頓時有了好感。

一旁的李明蒙卻一臉糊塗,兩人這是在打什麼啞謎,他卻聽得似懂非懂,什麼樹纏藤,藤纏樹的,跟易兄在一起,這風頭無論何時都被他佔去,打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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