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名士狂傲,各顯風騷博美人 第九節 香閨韻事

昨日與喬夢真共度巫山雲雨,易寒回到鼎立院,凝兒與嵐兒卻沒有來尋他,大概在忙著些什麼,整個李府的下人突然間卻忙碌起來,修剪花園花草,清潔亭榭走廊,重新換上新的燈籠,有的地方還結上彩帶,似乎要將整個李府裝裱一番,易寒有些詫異,這又不是過年,整扮的這麼漂亮,跟普通人家要娶新娘子一般。

隔日一早,李明蒙早早就來尋他,說是金陵要重訂花譜,各方名士齊集,讓他也一起去湊湊熱鬧,易寒知道這個金陵的風俗,每年臨近中秋時節,都要重排花譜,易寒聽完興緻勃勃,兩人結伴外出。

「二十四樓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秦淮風月,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名士才子,寫禿了多少筆鋒。

將秦淮名妓一一數來,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金陵十美,這十人也是去年花譜中排名的前十位,若不是年老色衰,或從良,以這十人的獨步古今的才情色藝,不出意外,今年花譜排名前十名必又是被這十人必然有份,易寒卻不知,除了十美,還有幾位風月上的奇女子。

金陵繁華靡麗,甲於天下,城之東西方,有一處錦秋墩,上有一亭,名敬山亭。

立於亭中,遠眺四方,方圓數十里城基村落盡映眼中,別有致遠闊胸之韻致,多有才子佳人常踏綠至此,與自然親密接觸,借詩詞歌詠來抒發心中的浪漫情懷,表露自己意意深遠的心靈。

亭左近有一廟,名火神廟,編竹為牆,廟內亦有兩三次小亭,一里之外有一處孤墳,此墳乃是孤獨終老,無依無靠的妓女所葬之地,花容正貌時無論多麼風光,孤老時卻終究化為塵土,無人曉之。

傳聞,最先葬於此地的久遠年代的一位著名花魁。

有書記載,「金陵都會之地,南曲靡麗之鄉。執茵浪子,瀟洒詞人,往來遊戲,馬如游龍,車相投也。其間風月樓台,尊壘絲管,雜妓名優。敬山亭外,古剎之左,孤墳一處,埋玉之所,蕭蕭落葉,西風起時,斷雲殘柳,舊時芳草,今何人尤記。」

易寒與李明蒙兩人在城中一處與趙博文,楚留情約遇,一同往敬山亭方向走去。

途中,路經一處胭脂水粉店,楚留情停下腳步,露出邪魅的笑容,道:「幾位兄台,此番去敬山亭,必會遇到名花,我們兩手空空,買些禮物送給她們可好」。

趙博文笑道:「楚兄說的極是,無禮乃無禮之舉」。

李明蒙笑道:「好一句無禮乃無禮之舉,趙兄,你這句話是無意而出,還是有意而為,可以看出這是一句絕妙上闕,我就來對一句下闕」,略一思索,「有了,回首嘆回首之愁」。

楚留情笑道:「明蒙,你雖然對的工整,但意境卻與上闕極不吻合」

李明蒙不服道:「怎麼個不吻合法,此禮是去送給那些名花,見到禮物她們難道不會想到許多不堪回首的往事么」。

幾人微微一笑,不再辯駁,踏入店內。

出乎意料的,這胭脂水粉店內,女子卻沒有一個,才子公子卻出奇的多,大概這些人抱著與他們同樣的念頭,掌柜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忙著接待客人,卻無暇招呼他們。

易寒眼花繚亂的看著這些女子修妝打扮的物品,他卻是第一次逛這種地方,尋常時候去的最多的是服飾店。

獨自走到一處櫃檯,拿著一根像筆模樣的石頭,頂端尖細,尾端粗厚,一臉疑惑,這難道是女子按摩棒。

李明蒙一向以為易寒是花中高手,見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有些詫異,解釋道:「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墨,這青黑色的黛石就是女子畫眉的畫筆」。

易寒恍然大悟,道:「倒有些怡人的閨閣氣息」。

李明蒙笑道:「易兄,你可知道畫眉之舉,源自何時」。

易寒微笑搖頭,「願聞其詳」。

李明蒙道:「子之清揚,螓首蛾眉」,此乃前人最早言美人之眉,此為最古,卻是天然修眉,不是畫的,而後來的「蛾眉曼知」,「文君遠山」,「絳仙秀色」,「京兆眉嫵」,全然都是畫出來的。

易寒笑道:「明蒙為何知道的這麼清楚」。

李明蒙嘿嘿一笑,「我對這些事情比較感興趣,時常翻閱這一類的書籍,家姐就常常責斥不務正業」。

易寒笑道:「玄觀管的也太多了吧」。

李明蒙沒有回應這個問題,問道:「易兄可曾見過唐明皇十眉圖」。

易寒道:「十眉,一曰開元御愛,二曰小山,三曰五嶽,四曰三峰,五曰垂珠,六曰月棱,七月粉梢,八曰涵煙,九曰拂雲,十曰倒暈,橫雲,斜月二詞皆出其中」。

李明蒙點了點頭,「看來易兄學識淵博,雖不識眉筆,對這方面的事也不是全然不知」。

易寒謙虛道:「其實我也是無意間翻閱過此類閑說,那唐明皇十眉圖我卻不曾見過,又不然也不會連這眉筆也認不出來」。

李明蒙哈哈笑道:「以黛玉為眉筆也是近朝才有,遠久之時,她們均有柳葉代替,易兄,那些名花可是最歡喜談論這方面的事,你可要多多補習,莫要讓她們以為你見識淺薄」,易寒點頭道:「受教了」。

李明蒙第一次感覺在易寒面前佔上風,頗為得意,又隨手拿出一件耳墜,問道:「易兄,這穿耳一舉又何從來之」。

易寒搖頭,看著李明蒙等著他的解釋,李明蒙得意笑道:「青宜之山宜女,其神小腰白齒,穿耳以琢,此為穿耳之始,耳飾又分為耳丁、耳璫、耳環、耳墜等樣式」,拿起一小巧簡潔的耳環,道:「此為丁香小墜」,又拿起繁複華麗的耳墜,道:「此為絡索繁璫」。

易寒哈哈笑道:「耳之嬌卻偏不如環之悅人目」。

李明蒙笑道:「始作俑者無非是男人一顆貪戀美艷的凡心」。

易寒笑道:「李兄,我越來越感興趣了,這胭脂水粉又何從來之,想必你不會不知」。

李明蒙嘴角一翹,傲然道:「自然知道,秦穆公之女弄玉,有容德,感仙人恩惠,燒水銀作粉塗抹,此粉名飛雪丹,此乃水粉之最古者,後人模仿,用百英粉,丁香粉,木瓜粉,梨花粉等花卉研成粉末代替,至於是何人開始,卻無從考究」。

易寒續問道:「那胭脂一說呢」。

李明蒙道:「古時,西域一帶,有一種草名叫燕支,形狀與蒯花相似,土人抹在臉上,紅藍相應,極為耀眼,引人矚目,後人將燕支改為胭脂」。

易寒笑道:「韓子言,『毛嬙西施之美麗,而用胭澤粉黛,則倍其初』,看來這東西是女子必不可少之物,連那毛嬙西施這樣的絕色大美人都需要」。

趙博文與楚留情走了過來,哈哈笑道:「兩位兄台聊些什麼,這麼入神」。

李明蒙笑道:「我在跟易兄聊女子飾品的始末由來」。

趙博文喜道:「哦,聊到那裡了,這個我最在行,我曾今還親自給一個美人抹過妝容」。

楚留情好奇道:「趙兄快快說來,如此妙事,我怎麼從來不知」。

趙博文淫笑道:「我的一個相好,名喚琦雲,那日我在她住處過夜,隔日醒來,她正在修整妝容,我就上前幫忙,將胭脂調勻於掌心,往她雙頰抹去,又有何難」。

幾人哈哈大笑,楚留情道:「博文,這琦雲對你給她抹的妝是否滿意」。

「這個——」,趙博文略一猶豫道:「她沒說,我也不知,只是她往銅鏡看了一眼,耳根頓時紅了起來,匆忙洗臉去了」。

李明蒙笑道:「這些事情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就難了,我們男子粗手粗腳的,註定做不來這些事情,從那琦雲的一番表現,足可見她羞的無地自容」。

趙博文一愣,楚留情卻笑道:「能博美人一羞,博文也算是難得」。

李明蒙續道:「這美人妝面,濃者為酒暈妝,淡者為桃花妝」

趙博文若有所思道:「那我給她抹的應該是酒暈妝」,幾人聽完笑而不語,估計這酒暈的太過厲害。

李明蒙又賣弄道:「口紅妝有十六品,你們可知是那十六品」。

趙博文與楚留情均搖頭,李明蒙往淡定微笑的易寒望去。

易寒笑道:「這十六品我倒聽說過,一品石榴嬌,二品大紅春,三品小紅春,四品嫩吳香,五品半邊嬌,六品萬金紅,七品聖檀心,八品露珠兒,九品內家圓,十品天宮巧,十一品洛兒殷,十二品淡紅心,十三品星星暈,十四品小失龍,十五品格雙唐,十六品媚花奴」。

見李明蒙微微點頭,楚留情佩服道:「易兄,沒想到你也對香閨韻事如此了解,到時候定能博得那些名花的青睞,可不要搶小弟的風頭哦」。

易寒笑道:「楚兄之風采尤勝小弟,莫要擔憂,十美通通都是你的」。

楚留情喜道:「易兄這話我愛聽」。

趙博文卻道:「易兄這話我不愛聽,十美都讓留情佔了,讓我去吃西北風啊」。

「你——」,三人均向他豎手指,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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