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鐵馬金戈 第五章 潰兵

高懷遠走在隊伍前面,扭頭朝大冶縣方向望了一眼,又看了一下身後跟著他的這些鄉勇們,心中頗有些感慨,他不知道這一次去襄陽,會遇上什麼情況,這些人最終能回來的又有多少!

但是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只能一步步的走到襄陽去,見識一下這個時代的戰爭到底是什麼模樣的吧!

他們一行從鄂州出發,一路沿著長江西進,每天在身後那些鄉兵們的拖沓下,隊伍一天至多走出三五十里就算是不錯了,所以別看鄂州離襄陽也就是五百多里路,但是愣是讓這幫人足足走了快半個月,耗得高懷遠一點脾氣都沒有了,要不是知道這一次宋金戰爭有得打的話,照他們這樣的走法,恐怕走到襄陽黃瓜菜都涼了!

於是高懷遠乾脆利用這個機會,在路上一邊走,一邊練兵,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多讓這些鄉勇們操練一些,也好過就這麼走走停停耽誤工夫。

為了避開後面那堆垃圾的注意,省的被那幫傢伙們說三道四,當隊伍裡面的露頭椽子,高懷遠和張慶商議之後,將他的想法告訴了張慶,而張慶也支持他的想法,覺得能讓鄉勇們操練一下,多點保命的本事也不是壞事,而且他也看不慣後面那幫傢伙們的做派,於是支持了高懷遠的想法。

在打定了主意之後,高懷遠再次命令自己這支鄉兵加快了步伐,每天一早出發,用一個上午時間趕路,至少走出五十里,然後埋鍋造飯,令眾人吃飽了之後,下午開始操練,這樣等他們晚上結束操練之後,干好後面那幫傢伙才拖拖拉拉的趕到他們的駐地,眾人一起紮營休息。

只是這麼做的話,要得到前面帶路的那個鄂州都統司的軍官同意,高懷遠乾脆賄賂了他幾貫錢,說不愛看後面的這幫人耽誤事,想要加快趕路的速度,為大軍打前站,於是那個軍官在得了錢之後,很爽快的答應了高還遠的要求,並且還主動跟著他們一起行軍。

這麼一來,他們便多了個幫手,這個軍官姓趙,名栓柱,身份是個駐屯軍後軍隊將,算是軍中的一個低級軍官,剛好以前參加過開禧北伐之戰,不過當初卻被金軍打得落花流水,保了條命跑了回來,也算是個有經驗的軍官,好歹也是在血泊裡面打過滾的人,所以頗為彪悍,有點軍人的意思。

高懷遠雖然經過三山散人的指點,懂一點練兵的辦法,但是真正的沙場卻還從未見過,在聽聞了這個姓趙的軍官參加過大戰之後,他心中暗喜,又好一通拍馬之後,哄得這個傢伙高興,而且這一路上,他對高懷遠印象也不錯,於是趙栓柱便順便給高懷遠他們當了個場外指導,告訴了他們一些軍前隊陣的方法。

在得到了趙栓柱的指點之後,高懷遠立即結合他所說的那些東西,將手底下這些人分為兩組,每天下午只要一駐紮下來,便讓這幫人演練對戰,一方攻一方守,第二天輪換過來,繼續進行這樣的攻防演練。

雖然這幫人不知道高懷遠這是發什麼瘋,但是看到連張慶都跟著他胡鬧,於是也只得聽任他指揮著自己這些人幹這種事情,每天上午發瘋一般趕路,下午就分成兩撥隊陣廝殺,兩組人打得不亦樂呼,每天都累的跟驢一般,晚上躺下便立即呼嚕大睡,連想家的念頭都欠奉了。

如此一來,這幫鄉勇們漸漸的開始掌握了一些臨戰攻防的技巧,也懂得了相互配合的重要性,從開始的時候一接觸就一通亂打,到後來開始進退有度了起來。

而這期間,趙栓柱沒少給他們指點,還給他們講了不少有關戰場上保命的方法,有了這傢伙的指點,讓高懷遠又長了不少的見識。

就這麼一路上他們一邊走一邊操練,十幾天之後,終於遠遠看到了襄陽城,到了這裡之後,眾人便開始感覺到了戰時的緊張氣氛,一隊隊疲憊不堪的軍隊從襄陽撤退下來,這些人大多身上有傷,不是缺胳膊便是少腿,器甲全無,身上的征衣也沾滿了斑斑血跡,各方不斷的將物資轉運到襄陽,道路上擁擠不堪。

傳令的兵卒騎著馬來回在襄陽通往內地的道路上馳騁著,口中不斷的呼號著,驅趕擋路的人讓開道路,讓他們快點通過,連田野之中也坐著不少的從前方潰退下來的兵卒,各個一臉的疲憊之色。

當看到這樣的場景之後,高懷遠他們放慢了腳步,心情也沉重了下來,雖然還沒有真的上戰場,但是光是看到這樣的場景,便知道戰爭有多麼的殘酷了。

而一路上大大咧咧的趙栓柱當看到了這樣的場景之後,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露出了一副肅然的神色,再也沒有以往的那種輕鬆了。

「我說兄弟,北面現在打得怎麼樣了?金軍打到什麼地方了?」趙栓柱一把拉住一個從他們身邊經過的軍官,對他問到。

這個軍官少了一條手臂,滿身都是血跡,斷臂被破布胡亂包紮起來,臉色蒼白,步伐踉蹌,當被趙栓柱拉住之後,抬眼冷冷的看了看他,又看了一下趙栓柱後面的高懷遠等人,彷彿是在看一幫死人一般,嘴角冷笑了一聲道:「怎麼樣?哼哼!熊樣!老子是從信陽回來的,信陽、羅山已經丟了,金軍現在已經到了棗陽軍,正朝襄陽這邊撲過來,你們倒也來的是時候呀!哼哼!鬆手!老子要回去了!」

趙栓柱楞了一下,鬆開了手,而那個斷臂的軍官從他們身邊經過,伸出僅剩的那隻右手,從他們的車上扯下了半袋乾糧,黃嚴立即上前,試圖從他手中將乾糧袋給奪回來。

高懷遠立即喝道:「黃嚴住手!給我退下,讓他拿去吧!他已經為國家做的夠多了!」

黃嚴立即應聲退到了一旁,默默的望著這個斷臂的軍官,高懷遠上前又從車上拿下了幾塊肉脯,走到這個軍官的身邊,接過他手中的袋子,將肉脯塞到了袋子裡面,又拿了一卷乾淨的繃帶和金瘡葯,也塞到了他的懷裡面。

那個斷臂軍官看了看高懷遠,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但是沒有說出話,而是嘆息了一聲,轉身緩緩的朝著和他們相反的方向走了下去。

趙栓柱走到高懷遠身邊,輕聲對他說道:「謝了兄弟!咱們當兵的不容易呀!」

高懷遠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但是他也從趙栓柱眼中,看出了他內心的痛苦,心中暗想,難道自己記錯了不成?這次金軍南犯不是戰敗了嗎?為何現在聽到的消息,如此對大宋不利呢?

眾人都徹底沉默了下來,押著車輛繼續朝襄陽走去,再也聽不到他們中間有人廢話,所有的人都是一臉的凝重。

路邊不少從北面潰退下來的兵卒們坐在路邊喘息,當看到高懷遠他們押送的糧車之後,一些人的眼睛裡面閃出了一絲貪婪的神色,有人緩緩的在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身邊還坐在地上的同伴,於是越來越多的潰兵站了起來,紛紛將目光鎖定在了高懷遠他們的這些大車上面。

「小心戒備!事情怕是有點麻煩了!我們走的太靠前了!」趙栓柱看到這些潰軍眼中飢餓的目光,於是慢下腳步,對高懷遠說道。

高懷遠這個時候也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頭,他深知宋軍的軍紀崩壞,軍中人員成分非常複雜,因為宋代獨特的募兵制的推行,軍中當兵的良莠不齊,其中既有良民,也有一些罪犯,加上軍官們御下不嚴,經常性的會有當兵的為禍地方的事情出現,特別是一旦兵敗之後,許多潰軍因為沒有了糧餉供應,都搖身變成了強盜,而今天看樣子,這幫潰兵是盯上了自己這些人所押運的糧秣輜重等物了,心中不由凜然,暗暗的加了幾分小心。

「黃嚴、郭亮、張慶……傳令下去,讓弟兄們護住車輛,任何人不得靠近車輛!」高懷遠立即叫過了手下那些隊正們,對他們吩咐了下去,他們雖然是鄉兵,但是押運的卻是供應大軍的糧秣輜重等物,一旦有失的話,現在他可是押隊,東西交不到軍中的話,那他這個押隊是要受到處罰的,輕則是杖責,重則掉腦袋的危險都有,高懷遠可不想因為這個,就被人拉去砍了,所以立即對諸人吩咐了下去。

而他手下的這些人也都看出了路邊那些潰軍不懷好意的眼神,紛紛開始緊張了起來,在接到了各自隊正的吩咐之後,紛紛握緊了兵器,靠近了車輛,將這些車輛保護了起來。

隨著他們繼續前行,路邊的潰兵也越來越多了起來,似乎那種貪婪的氣氛會傳染一般,這些潰兵也紛紛將眼睛盯在了高懷遠一行人身上。

「給我停下!留下你們的車子,把糧食給老子們卸下來,老子們兩天沒吃飯了!這肚子都餓扁了!」忽然間一個頂盔貫甲的潰軍中的低級軍官帶著幾十個潰兵將他們的道路攔住,開口對走在最前面的趙栓柱叫道。

「大膽!給老子讓開,這些糧食是奉趙大人命令,特從鄂州大營送往襄陽的軍糧,我乃押糧官,爾等也敢搶不成?難道不知道搶奪軍糧是死罪嗎?」趙栓柱立即抬手止住了身後高懷遠他們的隊伍,將手按在了腰刀的刀柄上,厲聲對攔住他們去路的潰兵們喝道。

「我呸!」那個為首一臉匪氣的軍官用力的吐了一口吐沫到趙栓柱的腳下,罵道:「老子才不管什麼軍糧不軍糧的,老子在前面跟金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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