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風蕭蕭兮雪飄飄 第1270章 裡通外國

太極殿,寢殿內。

大唐皇帝李淵正獨自坐在一方書案前,不知勾勾畫畫正寫著什麼,形貌憔悴,彷彿蒼老了許多。

四周角落謹立著幾個不起眼的太監和宮女,看似恭敬的伺候著,但只要仔細觀察,就可見他們神情姿態並沒有往日里的謹小慎微,與其說是服侍,更像是監視或看管。

一個中等身材的太監忽然走進來向李淵行禮,五十多歲年紀,容貌並不出眾,一對眼睛也彷彿無精打采,毫無光芒,行走間蹣跚挪步,顯得有氣無力,更無絲毫氣勢,看上去既沒權威,也不會武功。

但他其實是後宮的太監頭子,武功深不可測,專門負責貼身保護皇帝的安全,李淵所有事情都由他安排打點,更是李唐禁宮內苑中潛伏最深的魔門高手,乃祝玉妍的師兄,婠婠的師伯。

李淵停筆抬頭,冷冷道:「韋公公,朕已自身難保,這裡又無外人,你何必裝模作樣。」

韋公公並未起身,恭敬的道:「奴才自十八歲開始伺候楊堅,一直只是個做下人的,或許伺候皇上多了,習慣改不過來。」

李淵皮笑肉不笑的道:「朕最喜歡就是像你這般對舊主忠心的人,不會見利忘義。」

韋公公毫不在意他的譏諷,起身道:「皇上吩咐的事已經辦成。上林苑傳來激斗聲,想必楊虛彥已經出手。」

「是朕的命令嗎?」李淵怒極反笑,道:「真沒看出來,你韋憐香不但腳踏幾條船,而且船船都不翻,讓朕不佩服不行。你到底是誰的人?邪帝、邪王,還是陰後?」

這正是他最疑惑不解的地方,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和觀察,他能確定韋憐香出身陰癸派,應該和祝玉妍關係密切,不過令他意外的是,韋憐香明面上聽從風蕭蕭的指令,毫不違逆的貫徹邪帝的意志。但同時,韋憐香挾他這個天子在暗裡傳達另外一些命令,既針對陰癸派也針對風蕭蕭,甚至連石之軒也遭受牽連。

韋公公避而不答,道:「奴才自然是伺候皇上的人。」

畢竟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李淵拿他毫無辦法,怒道:「朕答應你的事都做了,你何時才肯讓秀寧來陪朕?」

韋憐香每每得寸進尺,逼他下出一道又一道命令,卻從未履行過諾言,他自然出離憤怒。

李淵雖知魔門中人向來言而無信,但就好像溺水之人抓緊最後一根稻草,他只能選擇相信韋憐香。

他也相信只要能見到李秀寧,就能解當下危局,其內詳情,乃是李閥秘事,不足為外人道也,連作為他心腹的韋憐香都不清楚。

皆因李秀寧掌握著李閥最隱秘、最強大,也是最後的力量,其內高手全是李閥自幼培養的心腹,忠心無虞,本是李閥閥主用來處理家族內務的一股監察勢力,甚至有權在閥主身死之後,調動包括禁軍在內的李家軍隊。

李淵一直用它來制約自己的三個兒子,可關鍵在於這股力量太過強大,要麼需他先行授權,要麼能確定他已經喪命,否則就算長安被夷為平地,他們都不會有任何反應。如今李秀寧根本進不了皇宮,怎敢輕舉妄動?

雖不清楚其內原因,但李淵這種關頭偏偏只想見李秀寧,自然讓韋憐香疑慮叢生,自然怎麼都不肯答應。

他渾濁的眼珠微微轉了轉,閃過一絲電芒,緩緩道:「如今皇上膝下寂寞,想找公主陪伴也在情理之中,不過上林苑情況未定,老奴不敢冒險。」

「就憑楊虛彥也殺得了風蕭蕭?」李淵豁然起身,拍案道:「你如果要殺風蕭蕭,為何只讓楊虛彥出手?你如果不想殺風蕭蕭,為何要讓楊虛彥出手?你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分明另有所圖。」

「還請皇上息怒。」韋公公淡淡道。

李淵走出案台,立他身前,俯視半晌,忽然彎腰,湊他耳邊悄聲道:「那封信的內容……朕清楚,你也清楚。你那點心思,以為瞞得過朕?不就是千方百計的拖住邪帝,讓朕和他一起留在長安玉石俱焚嗎!」

「皇上慎言。」韋公公目中閃過狠厲之色,垂首道:「向突厥稱臣,引外族入關,並非光明正大的事,一旦傳揚出去,定會影響皇上的顏面與威權。」

「朕還有威權嗎?」李淵目光掃向周遭謹立的那幾個太監和宮女,起身冷冷道:「寢食難安,朝不保夕……朕的顏面早就丟盡了。」幾人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韋公公木無表情的道:「皇上多慮了。」

李淵冷笑不語。

韋公公餘光略帶不屑的瞟他一眼,終挺直了腰桿,道:「皇上或許將自己看得實在太高。」

李淵面色陣青陣白,怒道:「你什麼意思!」

韋公公沉思少許,嘆氣道:「皇上何必裝模作樣,故作不知,老奴說說倒也無妨。」

李淵面色轉淡,眼神再無絲毫怒意,唯剩冰寒的冷靜,死死盯著他。

韋公公道:「陛下引東突厥南下,無非是存了你得不到,也不想讓別人好好得到的心思,既然不屬於自己,乾脆摔得稀爛,老奴沒說錯吧?」

李淵眼中射出深刻的恨意。

「皇上的確深謀遠慮。」

韋公公又嘆口氣,道:「畢玄死後,皇上便立刻派人秘密趕赴突厥會見頡利可汗,打算放突厥人攻入關中。這一手邪帝果然是料不到的。不過就算突厥大軍真來攻打長安,任憑鐵騎千萬,死得也只會是你。老奴根本不信突厥人能留得下邪帝。所以我很肯定,你此舉的目的,在於宋閥,而非邪帝。」

李淵面色微變,終於承認道:「總之不能便宜了宋家。」

他頓了頓,忍不住問道:「風蕭蕭真不知道?這件事你沒有告訴他?」

韋公公搖搖頭道:「邪帝雖然明面上一統聖門兩派六道,但在私下裡咱們還是各自為政,他根本無法插手各家內的事務。他能指使我做什麼事,卻沒法指使我不做什麼事。老奴並非聖極宗門人,只要他不問起,我也沒義務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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