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風蕭蕭兮雪飄飄 第1176章 風雪入林,驚鳥四起

殘陽如血。

長安好似正在流血,殷如殘陽的血。

附屬皇宮園林的西內苑,美好的景緻上,也似乎鋪上了一層朦朧的血光。

一道血紅的人影,似一道猙獰的血痕,扭曲的穿過西內苑中的園林與亭台,流向玄武門前,似乎想要闖入禁宮。

警鐘響起,震徹皇宮內外,宮門的守衛立刻緊張起來,瘋狂的涌了出來,橫在城門上、城門下,如臨大敵,劍拔弩張。

負責把守長安宮城重地玄武門的御內猛將,乃是武林中有名的高手常何,但他並不在此,正隨太子李建成出席歡迎沙家的大宴……他娶了沙家的女兒為妻,沙家舉族來投,他自然要去拜見老丈人的。

代他值勤的副將滿頭大汗,匆匆趕來城樓,極目下望。

鎮守在此的將領高手,大都隨常何出席宴會,正是玄武門最空虛的時候,來人居然已闖入皇宮的園林禁地,來到玄武門前,定會惹得李淵震怒,若不妥善處理,乃是滅九族的大罪,他焉能不慌?

一把帶著高麗口音的男聲,自園林中瘋狂奔來的血影處,驚惶的嘶吼道:「我乃高麗特使金正宗,快放我入宮,立刻覲見大唐皇帝陛下!」

高麗尚白,不論男女都會穿得一身純白,但在殘陽的輝映下,他滿身刺眼的紅,還算迅捷卻稍有踉蹌的步伐,更像是一條血練,正有去無回的潑來。

見闖入者只有一人,那副將稍鬆口氣,旋即又憤怒滿心,戟指喝道:「外使不得陛下召見,不得……」

他的話語聲戛然而止,因為那道血練也戛然而止……

也因為金正宗身上並不是殘陽的紅光相映,而是真正的血光。

另一個白衣人,從他漏氣般萎靡而倒的軀體後顯出身形,是個風姿綽約的絕色女子。

白裙及地,一塵不染,長發披肩,宛如流雲,嬌顏俏麗,更勝春花,但她只往那一站,渾身森森滲人的煞意,便使滿天輝煌的殘陽,立刻失卻所有顏色。

無論是誰,只要瞧她一眼,就會忍不住打起寒顫,被她帶著懾人魔力的冷眸輕輕一掃,就已彷彿瀕臨死亡。

驚於極美,懼於極恐!

城門上下,唯剩瑟瑟發抖的獃滯。

靜寂於無言,壓抑於無聲。

震響的腳步聲轟天傳來,聞得警訊的御內禁軍終於八方趕至。

那副將回神時,玄武門外,只有一具孤零零的伏屍,正被鮮血和殘陽染得刺眼的紅。

那個絕美又令人戰慄的女子,彷彿一股生香的煙氣,又似一縷無形的輕風,在眾目睽睽下,在夕陽映照中,渺無仙姿。

……

皇宮警鐘驀地長鳴,不知道陡然驚碎了多少人的醉生夢死。

整個長安立刻風聲鶴唳,皇城緊鎖,九門戒嚴,全城凈街。

李建成匆匆離開宴席,帶著一眾酒酣仍未醒透的臣下,直奔皇宮。

剛到躍馬橋,便有內宦在大股禁軍的圍護下急來報信,言道李淵令他立刻入宮。

然後接二連三的詔令雪片般飛來,本來一齊來招待沙家的李唐重臣們紛紛被令所遣,各赴其位,自然也包括鎮守玄武門的猛將常何。

人心惶惶中,人人自危,又心思各異,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何等重大的變故,竟至於此。

李建成在內宦帶來禁軍的簇擁下,往皇宮急趕,路上終忍不住扯韁緩步,向那來傳令的老太監悄聲問道:「韋公公,究竟發生何事?」

他自然覺得十分奇怪,這位韋公公的武功乃楊堅親手訓練出來的高手,負起保護楊堅的重責,後則追隨楊廣,乃是隋宮內武功最高強的太監頭子。

煬帝被殺時韋公公正在江都,居然能憑武功從叛軍圍攻中生生突圍,自此投靠李淵,並得李淵起用為內宮監,宮內所有大小太監均歸他管轄。

如果真出了大變故,危及皇帝安全,李淵怎肯讓此人離開自己身邊?如果沒有大變故,李淵為何有會有如此大的舉動?

這韋公公一對眼似乎沒精打采、暗淡無光,不論看什麼都沒半絲變異,像對世上所有事物全然無動於衷,聞言眼皮也不抬,皮笑肉不笑的道:「陛下純是擔憂太子的安危,才特遣老奴前來伺候,殿下不必擔心。」

他的語聲陰陽怪氣,直能聽得人雞皮疙瘩四起。

以李建成的狂妄性子,都只能賠笑道:「本殿下也是擔心父皇和尹德妃的安危,才會多上一句嘴,還請韋公公明鑒。」

聽到他提到尹德妃,韋公公微微側頭,似望非望的掃視他一眼,道:「殿下當真有孝心,老奴便也不妨透露一二,想來陛下也不至怪罪。」

李建成垂首側耳,凝神細聽。

韋公公壓低聲音道:「寄身通化門附近永嘉里涼園的高麗使團,不知被什麼人突然血洗,高麗使節金正宗想逃入皇宮向陛下求救,卻居然被生生擊斃於玄武門前。」

李建成頓時驚得嘴都合不攏了,好一會兒才急聲問道:「高麗那位傅采林大宗師作何反應?」

韋公公搖搖頭,聲音更低的道:「高麗使團被殺得血流成河,四散而逃,那人居然不依不饒,挨個追殺,大宗師自然不肯饒過,緊追其後,但數度交手,卻也留不下人,最後礙於身份,不能闖入皇宮,導致那人擊殺金正宗後,輕易脫身。」

李建成失聲道:「那人?是一個人?能夠與大宗師交手而不落下風,莫非……」他驀地想到了風蕭蕭,不過立刻回神閉嘴。

韋公公幹咳一聲,提點道:「陛下正緊急召集各位皇子與各位大臣入宮商議此事,太子殿下該記得謹言慎行才是。」

李建成心緒百轉,神色凝重的點點頭。

……

比起還只是心憂的李建成,處在長安的魔門中人更早得到消息,且知道的更為細緻,皆是面面相覷,臉無人色。

尤以曾向風蕭蕭放狠話的滅情道許留宗為最甚。

他惶惶不安的來回踱步,好半晌才怒道:「尹祖文,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勾搭那高麗的蓋蘇文,想用傅采林去壓邪帝的威風,這下好看了?邪帝沒招來,卻招來了風后。要是這次蓋蘇文沒死,一定把你抖落出來,到時傅采林、邪帝與風后三人定一起惦記上你,你就等死罷!你看邪王敢不敢救你。」

尹祖文吁了口氣,道:「事已至此,你沖我發火有什麼用?誰又能想得到風后居然能和大宗師硬撼還不落下風。唉,為今之計,先設法將蓋蘇文滅口,事情或許還有轉機的餘地,不然死得可不光是我一個,你以為你能逃得掉?」

許留宗頓時打了個冷顫,忙追問道:「如何轉機?」

尹祖文惡狠狠的道:「傅采林與邪帝風后的血仇算是結下了,必定不死不休,只要能將蓋蘇文滅口,便牽扯不到你我身上,待『武尊』畢玄到來長安,他和傅采林完全可以抵住邪帝風後,那時你有什麼好怕的?天塌下來,也有這兩位大宗師去頂。」

許留宗眼睛一亮,笑道:「畢玄和傅采林與邪帝風后交手,不論誰勝誰負,也必定元氣大傷,兩位大宗師再無暇去追殺邪王,而風蕭蕭想一統聖門的美夢,也就做到頭了。」

尹祖文沒好氣的道:「知道你還不快去辦。」

許留宗冷笑道:「不急,蓋蘇文為了避嫌,正流連於六福賭館內,和聞采婷那淫婦翻雲覆雨呢!外間發生什麼事都還不知道。稍晚些時候,趁人不注意,做出他被風后擊殺的假象,隨便往城中一扔,高麗人也不會起疑。」

尹祖文皺眉道:「作假能瞞過傅采林的眼睛?」

許留宗笑道:「瞞不過怕什麼?正可往辟守玄和左遊仙的身上推,他們不是才到長安,就到處找邪帝要表忠心嘛?辟守玄替風后殺個蓋蘇文,簡直是再好不過的投名狀了,反正他和聞采婷都是用陰癸派的手法,沒什麼不同。」

尹祖文拍手笑道:「不錯,傅采林是大宗師不假,卻又不真是神仙?沒可能分辨出來的。而風后殺了高麗那麼多人,多一個少一個,她只怕根本不會在意,更沒法分辨殺得是誰,這個黑鍋,她是背定了。」

「正好也可抓住聞采婷這蕩婦的把柄。」

許留宗冷哼道:「否則讓傅采林知道是她殺了蓋蘇文,她休想有好日子過!哼!那日見到風蕭蕭居然溜得比我還快,早就該給她點顏色瞧瞧,讓她牢記自己的身份,不過是我們收留的一條搖尾乞憐的母狗,別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尹祖文淫笑道:「你不知她在床上多賣力氣討好我,那滋味嘖嘖……師弟你也該嘗嘗,陰癸派的美人兒和她們的媚術,絕對讓你爽得入骨入髓。」

許留宗狠狠道:「我雖然對女人不太感興趣,不過的確也想好好蹂躪這蕩婦一番,誰讓她那天對我冷嘲熱諷的,根本不把我放在眼內。」

尹祖文嘿嘿道:「這個容易,不如咱們師兄弟一起……」

……

東溟號,艙底艙房。

風蕭蕭正在閉目養神,單美仙推門而入,以她柔和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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