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風蕭蕭兮雪飄飄 第985章 粉轉黑

寧道奇雖是面容已轉成不正常的蒼白色,顯然內傷正在逐漸加深,但他身形不亂,就算最緊湊激烈處,也隱含逍遙飄逸的意味,並未見絲毫狼狽之像。

其動作依舊變化萬千,雙手似進似退、欲上欲下,以種種玄奧的手法,滴水不漏的封擋住尤鳥倦三人的連綿圍攻。

以他一身精邃的功力,就算已落入絕對的下風,想真的殺死他,也絕非輕而易舉,一旁牽制的風蕭蕭不能出任何一絲微小的錯漏,否則必會讓他尋到回氣的時間。

望著場內激戰的情況,婠婠一雙美目閃亮起來,頗有些躍躍欲試。

但當她的目光再次掃過正兔起鶻落,疊峰般圍攻的尤鳥倦、周老嘆、金環真之後,閃亮的眸光漸漸變成閃爍,最後落到風蕭蕭的凝重的面容上時,她忽然露出一抹黯然神色,垂下螓首,自雙目中射出凄迷之色,一副思潮起伏的模樣。

風蕭蕭側身凝立,劍不動,芒隱含,他全部的精力都著落在了他的劍上,顯然無暇注意到婠婠的異常神情。

想要在寧道奇瞬息萬變又玄妙非常的雙掌中尋出轉瞬即逝的薄弱,同時還要兼顧配合尤鳥倦等三人的每一招每一式,再於最恰當的時機,出最恰當的一劍,難度遠遠在全力一劍之上!

風蕭蕭必須全神貫注,不可能有一絲一毫的分神。

當一縷浮雲輕輕遮掩上明月的時候,視線陡暗中,劍芒驀地劃破昏黑,閃在天地,耀在人心,雖然並不算十分氣勢磅礴,卻至精至巔的一劍。

婠婠抬起頭,目光追隨著風蕭蕭飄逸閃動的身形幽幽地瞥了一眼,一對能勾魂攝魄的艷眸忽而亮起藍澄澄的奇異光芒,天魔雙斬倏然現於她玉白的雙掌上。

白衣赤足的她,幽靈般的動了,所飄過之處,空氣都彷彿被突然抽盡了,顯出一條無形的小徑,就如同一桿迅捷的長槍,素衣似槍纓,天魔雙斬就是槍尖的鋒芒,突似激電一閃,聲勢凌厲至極點!

目標……竟是尤鳥倦……

反應最快的寧道奇。

他突發一聲長嘯,再不止是攔擋,雙掌近乎神跡般夾中風蕭蕭攻來的劍鋒,憑的非是雙掌真力,而是往雙掌心收攏合聚的極柔氣繭,恰恰抵消風蕭蕭劍鋒之銳,同時反攻。

背對的風蕭蕭終究晚一步察覺到婠婠的反常舉動,但他反應亦是極快,立刻放棄繼續進攻的打算,抽劍疾退,將將避開寧道奇似鳥啄而來的雙手,又驚又怒的喝道:「婠婠!」

一瞬的分神,便使本來勝券在握的局面付諸流水……

若是換做平常,尤鳥倦絕難被婠婠偷襲到,蓋因他本身就是個極其奸詐的人,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堤防他人,兼之武功又高,只有他偷襲別人的份。

可面對的天下第一高手寧道奇,已算是竭盡全力,又有風蕭蕭在側掠陣,他怎會防備身後?

幸好尤鳥倦武功實在太高,於不可能之際竟將獨腳銅人迴轉截攔,但雖攔住了致命的天魔雙斬,卻攔不住婠婠突然探出的一隻寒若冰雪的玉掌,慘叫一聲,往旁騰翻,跌入水中,砸起一大片水花。

周老嘆和金環真皆是神情大變,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雙雙逃回了面色鐵青的風蕭蕭身邊。

寧道奇並未乘勝追擊,神態閑逸的負手於舟上,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便緩過氣來,目光奇異的打量著正往後迅速飄退的婠婠。

尤鳥倦這時方將獨腳銅人狠狠插入水中,哆嗦不停的站定,臉色變得難看至極點,雙目凶光迸射,瞪著婠婠厲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和祝妖婦是何關係?」

他本以為婠婠乃是風蕭蕭的人,所以也就沒有防備,誰知一時大意竟遭受重創。

聽尤鳥倦如此稱呼祝玉妍,婠婠的秀眸中閃過一絲厲光,旋及黯淡,玉容忽然平靜下來,回覆她一貫近乎純潔無瑕的篤定神態,目光轉向風蕭蕭,以十分複雜的語氣幽幽道:「邪帝要責怪,就責怪婠兒吧……」

甜美卻略帶一絲無奈的聲音隨著她的身形飄遠,同樣漸漸渺無息,消失在夜風的盡頭……

風蕭蕭早平靜下來,面色木然,瞧不出任何神情變動。

他腦筋轉的快,已猜到婠婠為何會突然向尤鳥倦出手了,甚至不惜放過這個能殺死寧道奇的大好機會,甚至不惜與他交惡。

對於陰癸派來說,最大的危險並不是來自佛門道門,而是來自魔門內部,就算她們輸了這場天下之爭,大不了再蟄伏几十年,還傷不到筋骨。

但無論誰想一統魔門,都不會允許陰癸派在魔門中一家獨大的,必會在一統前全力打壓,一統後生殺予奪,這才是陰癸派之殤,祝玉妍最警惕的事。

所以有此心思的石之軒空有驚人的智慧,絕世的武功,卻被以祝玉妍為首的魔門各派處處排擠。

風蕭蕭敢當婠婠的面召喚尤鳥倦三人,一方面是迫於當下形勢,一方面也是通過魔種感到婠婠一直對他頗為依戀,覺得還不至與他翻臉,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事後自可設法減低甚至打消婠婠的疑慮。

他畢竟還是錯估了婠婠對陰癸派對祝玉妍的感情,更對魔門中人對妄圖一統魔門之人的警惕,有了最切身的體會……原來還要在對付佛道二門之上。

不過理解並不代表認同,婠婠突然這一出無疑於背叛,將直接導致風蕭蕭與陰癸派良好的關係徹底破裂,雖不至於讓風蕭蕭對婠婠生出殺意,卻也惡狠狠的在心中記上了一筆,身負魔種的婠婠根本無法擺脫他,決計是討不到好的。

風蕭蕭甚至已經開始盤算,怎麼才能擺弄得婠婠悔不當初了,而且一瞬間就想到了七八種法子,其中至少有三四種連他都覺得太過惡毒,而不禁打了個寒顫。

開玩笑,一旦他下決定要對付什麼人,從來沒有不被刮掉一層皮,凄慘難言的,栽到他手上的美人兒,也不是一個兩個了,婠婠雖是美得驚心動魄,卻還不足以撼動他冷下來之後的鐵石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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