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風蕭蕭兮雪飄飄 第934章 凈念不靜

從銅殿出來的俊秀和尚,只往那一站,便淵渟岳峙,與人深不可測,又如高山聳立的感覺。

寇仲低呼道:「他定是替師妃暄保管和氏璧的了空大師,修的是什麼『閉口禪』,連王世充都說看不破他的深淺。」

「閉口禪?」風蕭蕭面色越顯凝重。

除了真正說不出話的啞巴外,想要常年閉口不言,能說卻不說,非得大決心、大毅力不可。

了空穿的是一襲黃色內袍,棕式外套的僧服,份外顯出他鶴立雞群般的超然姿態。

身材修長瀟洒,鼻子平直,顯得很有個性。上唇的弧形曲線和微作上翹的下唇,更拱托出某種難以言喻的魅力,嵌在他瘦長的臉上既是非常好看,又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兒。下領寬厚,秀亮的臉有種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神態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盛氣凌人,而是教人看得舒服自然。

最使人一見難忘是他那對深邃難測的眼睛,能令任何人生出既莫測其深淺,又不敢小覷的心。

而這雙令人見之難忘的眼睛,已遙落在鐘樓頂端高立的風蕭蕭身上。

就在此時,其中一名藍袍和尚一聲唱喏,全體和尚都如臂使指地,整齊劃一的轉過身來,面向高起達十丈的鐘樓,合什施禮。

不知誰在下面叫道:「佛門靜地,唯度有緣!」

此語剛說畢,眾僧一起念誦,木魚鐘磬,又遁著某一規定韻律於誦經聲中此起彼落,連夜空都似沾上了詳和之氣,份外幽邃探遠。

風蕭蕭啞然失笑,上次大東寺時,也是有個和尚這麼來了一句,然後便衝出來百多僧眾將他團團圍住,今兒又是如此。

這口號倒像是黑道火拚時喊的那句:「點子扎手,併肩子上!」

雖然語出意境上分了高下,但內中意思其實並無二致。

寇仲瞧了眼明顯沒有絲毫退意的風蕭蕭,向徐子陵與跋鋒寒二人急急道:「多想無益,咱們還是快走吧!」

就在此刻,三人同時生出感覺,忽然一起捂住耳朵。

一粒佛珠不知何時劃破虛空,正欲撞響他們身下的銅鐘。

不過等了少許,並未有預料中的那種能令整座鐘樓都震動起來的巨響。

寇仲三人那忍得住,探頭瞧去。

只見一粒小小的銅珠正飄滯於半空,月光映照下,光滑的珠面上閃著些許詭異的光芒,緩緩往銅殿方向移去。

寇仲三人忍不住往身旁的風蕭蕭瞟去,見他嘴角帶笑,左手勾起虎爪狀,似欲遙擊,就知此種異事定與他脫不開干係。

他們頓時驚得連嘴都合不攏了。

要知他們身處的鐘樓與銅殿前,隔有一廣闊達百丈的白石廣場,能將一粒銅珠擲過來已非易事,現在風蕭蕭不但能半途截住,還能使其凌空漂浮回去!這還是人間的手段嗎?

在寇仲三人目瞪口呆中,銅珠慢慢自和尚們蹭亮的光頭上方挪過,直到廣場中央的位置,才似開始晃晃悠悠,不太穩當。

但三人的目光跟著銅珠,望到了對面的了空和尚,立時猜到這種奇異的景象,也非風蕭蕭一人之功,其實是來自這兩名絕世高手的力量互相抵住,遙遙對抗,銅珠只是恰逢其中罷了,比單一人以內力托銅珠,送出達五十丈,要容易太多。

就好像如果單用一根筷子,根本弄不起一顆圓溜溜的豆子,但兩根筷子一起用力,卻能輕而易舉。

但就算這樣,亦讓三人吃夠驚了,只覺風蕭蕭與這了空大師功力之雄厚,內力之凝聚,實已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他們根本難以望向其背。

看似搖搖欲墜的銅珠,終究沒有自半空墜落,反而緩緩的旋轉起來,映著灑下的月光,怎看怎麼詭異。

寇仲終於從震驚中回神,向徐子陵與跋鋒寒苦笑道:「你們還走不走?就不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嗎?」

徐子陵與跋鋒寒哪還不知機,忙與寇仲躍下鐘樓,其模樣,絕對算得上抱頭鼠竄。

三人回到早先駐足的山頭,猶有餘悸的瞧著遠方山上令他們有過如噩夢般經歷的凈念禪院。

跋鋒寒嘆道:「難怪師妃暄把和氏璧藏在那裡,世間竟有這麼厲害的和尚!」

寇仲頹然道:「本以為近來我還武功大進,怎麼也能與風叔過上幾十招,現在看來,別說幾十招,只怕幾招我就得落荒而逃了,還不一定跑得掉,或許咱們三人合力,才能有些許把握從他手中逃走。」

跋鋒寒啞然失笑,道:「你小子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自認天資不錯,武功不低,卻幾乎一生都被人趕得東奔西跑,因為什麼?不就是沒人照拂么?你倒好,天下掉下個這麼厲害的大靠山,卻天天想著怎麼跟他過不去。」

寇仲大笑道:「老跋這個『天上掉下』說的好,若換成是你,碰上『天上掉下』這種好事,會怎麼辦呢?」

跋鋒寒微笑道:「八個字,虛與委蛇,爭取主動。」

寇仲一拍大腿,怪叫道:「老跋你都可以來咱們揚州做個文縐縐的教書先生了。」

跋鋒寒捧腹道:「去你的。」

徐子陵笑道:「你們不用這般拐彎抹角的來勸我,我承認風叔很厲害,超出想像的厲害,往後不輕易與他頂嘴就是了。」

跋鋒寒倒訝然道:「子陵為何真像很開心的樣子?」

徐子陵淡淡道:「因為這個盜寶遊戲才是剛開始,所以我心情大佳,明白嗎?」

跋鋒寒和寇仲呆了起來,只懂瞪著他,卻找不到可說的話。

只要不是瘋子,就該不敢再起意去盜寶。

別說那個深不可測的了空大師,單憑風蕭蕭也在打和氏璧的主意,他們都不該繼續插手其中。

徐子陵又道:「老跋不是剛剛說了,要爭取主動嗎?與其讓和氏璧被風叔搶到手中,怎比得上我們將和氏璧送到他的面前?到時看他又是何種心情與態度。只有讓他出乎預料,咱們才能爭取到主動。」

寇仲和跋鋒寒更是愕然以對。

光以了空大師表現出來的能耐,連風蕭蕭八成都會知難而退,他們何德何能,又有何種本事,敢在兩頭猛虎中間搶肉吃?

徐子陵傲然卓立,遙望燈火黯淡中的凈念禪院,油然道:「和氏璧確在銅殿內,我感覺得到。」

寇仲大感不解道:「在那裡又如何了,就算風叔走了,只剩一個了空大師,我們也沒有絲毫成功的機會。」

跋鋒寒點頭同意。

雙方的實力太懸殊了,能跟風蕭蕭正面硬撼的人,他們躲都嫌來之不及呢!

徐子陵微微搖頭,道:「你倆是否忘了咱們之前定下的脫身之計?和氏璧身有異力,任何人帶著它都無法行功?武功越高,受到的影響越大,風蕭蕭不察之下,一定會受到影響。」

跋鋒寒眼光一亮,旋及黯淡,道:「那又如何?誰想得到風蕭蕭厲害得出乎尋常,卻還有一個了空和尚可以與他爭鋒相對,咱們的計畫中可沒辦法同時針對兩個這種等級的高手。」

徐子陵從容道:「銅門開啟那一刻,我發覺和氏璧的異力大增至無法想像的程度,別說帶它在身上,就連站到它附近,只怕都會有走火入魔之虞。」

寇仲驚道:「不錯,王世充曾說過,和氏璧的異力會隨天星而不斷變化,循環往複,周而復始。假定這變化到極點,影響範圍十分大,那麼需一座能隔絕一切的銅殿來鎮壓,就完全說的通了。」

跋鋒寒也明白了,嘆道:「所以只要我們能進到銅殿中,將和氏璧拿在手裡,就等若得了一張最好的護身符,不論是風蕭蕭也好,了空和尚也好,還是那二百餘名僧眾,都拿咱們毫無辦法了。」

寇仲再拍大腿,道:「只要能引得他們在銅殿前動手,他們自該比我們更受和氏璧的影響,說不定打兩下便抱頭溜走,哈!如果能看見風叔抱頭溜走,這情景一定有趣的很。不過我們得手後又如何逃走?」

徐子陵微笑道:「我純粹有一種直覺,因和氏璧只會令我生出想親近的感覺。」

寇仲驚訝道:「你是說,你或許不會像別人般會受到和氏璧的不良影響,致功力大減?」

徐子陵點頭。

寇仲和跋鋒寒均精神大振,一洗剛才窩囊失意的心情。

一路行來,徐子陵的直覺不但極其敏銳,而且從沒出過差錯,如果這次也無誤的話,持上和氏璧的徐子陵,在此璧異力最大的時候,只怕連風蕭蕭都要退避三舍,不敢靠近分毫。

他們三人十分興奮,這時的風蕭蕭卻有苦難言。

他發覺他犯了個錯,他本不該再此地與了空硬拼功力的。

不論是此處宏大的廣場與建築,還是滿布的羅漢銅像,甚或是二百餘人肅立不動的老幼和尚,都大大增加了了空的勢。

所謂勢者,無形無質,卻又真實存在,如仰臨巔峰感受雄偉,如面朝大海感受壯闊。

勢,直接震撼於人的心靈之中,絕對無法以功力抗拒。

風蕭蕭本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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