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風卷素霓生 第617章 冰火兩重天

邀月沉默了一陣,說道:「我之前就覺得奇怪,那駝子和麻子明明身負最上乘的武功,為何裝成那般不堪,剛剛聽到他們一番交談,才知道他們竟是有意如此。」

風蕭蕭四下打量了一下,恍然道:「這船全是由竹子建築而成,難怪如此輕便清涼,不過並不隔音,咱們說話也要小點聲才是。」

邀月一直能聽到船頭人說話,船頭那幾人自然也能聽見他倆現在的談話。

邀月瞟了風蕭蕭一眼,冷冷道:「你從來都是顧慮良多,幹什麼都畏首畏尾。」

風蕭蕭苦笑不語。

邀月一點壓低聲音的意思都沒有,繼續道:「駝子叫楚留香,麻子叫姬冰雁,他們跟著中原一點紅混上船來,是為了找一個叫石觀音的女人……」

她說到「石觀音」三個字,本來冷漠的目光竟像火一般燃燒起來。

最美麗、最毒辣、最無情、武功又最高的女人,只能是她!

她的氣勢實在太凜冽,寒意縈繞不休,整個船艙霎時間竟像是成了一座冰窖,冷的刺骨,冷得滲人。

風蕭蕭小心翼翼的瞧了她一眼,道:「然後呢?」

邀月道:「沒有然後了,他們三個都被擒住了,被押在船艙的最下面。」

風蕭蕭忽然笑了,笑嘻嘻的從床上跳了起來,連續蹦了幾蹦,將地板踏得咚咚作響。

能將楚香帥踩在腳底下的機會可不多,這種感覺爽極了。

突聽一聲鷹嘯,接著,「沙沙」之聲,動地而來。

風蕭蕭停住蹦跳,側耳道:「聽聲音,好像又來了一艘同樣的船。」

邀月淡淡道:「我剛才聽他們說了,這條船本就是去和石觀音匯合的。」

風蕭蕭皺了皺眉頭,道:「他們是誰?楚留香?姬冰雁?」

邀月道:「將楚留香擒住的人……」

說到這人,她的神情竟起了一絲的變化,道:「是個叫吳菊軒的文士,他是個絕頂聰明之人。」

能讓她動容誇讚的人物,必定有極其過人之處。

風蕭蕭沉吟道:「他們既然言談不迴避,說明已將咱們當成死人了。」

邀月冷冷道:「所以我也不迴避他們。」

言外之意,是將船頭那幾人也當成死人了。

幾句話的功夫,船頭那邊腳步之聲響起,顯然那艘船已經到了。

只聽紅衣女子的語聲緩緩傳來,道:「弟子長孫紅,叩見夫人。」

風蕭蕭道:「石觀音到了。」

他的神色有些驚異,因為他聽到了好幾個人的腳步聲、呼吸聲、心跳聲。

他甚至能輕易分辨出是男是女。

唯獨少了一人,少了長孫紅叩見的那個人……石觀音。

直到那幾人客套恭維話完畢,腳步聲重回船艙。

一個優美動人,光滑得像緞子一般的聲音,才帶著笑緩緩道:「兩位天皇貴胄,功高蓋世,日後凌霄閣上,必有姓名,賤妾又是何許人,兩位如此客氣,倒教賤妾置身無地了。」

這語音美的太極端了,竟比蕭咪咪還要嬌媚,比蘇櫻還要空靈,簡直是仙子與魔女的複雜交纏……明明同時蘊含著兩種極端,卻偏偏混合的如此融洽。

風蕭蕭的面上浮起了一種難以言表的神情,像是突然看見了水中火、火中水一般的奇景,明明神秘詭異,卻偏偏發著極美的光。

他已合不攏嘴。

不是不想合攏,而是無法合攏。

他已被徹底凍結。

邀月玉白的手,宛如一尊鬼斧神工的精緻冰雕,泛著霜白的寒氣,已經按上了他的胸口。

一時間,風蕭蕭連眼神都彷彿被凍得扭曲了,他全身都幾乎僵硬,只覺自己就好像赤身被浸入一湖寒水裡,而四周的水正在漸漸結成冰。

但他看著邀月燃著熊熊火焰的眸子,一顆心又好似要被這洶湧的怒火給燒成了汁水,再蒸騰成霧!

身冷心熱……這才是真的冰火兩重天!

風蕭蕭勉強道:「邀月,我真快死了……」

邀月鬆開了手,盯著他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風蕭蕭冤枉極了,委屈極了,實在是石觀音的聲音太過驚艷,他已經很小心的忍耐了,不過神色稍微變了變而已,絕對沒往偏了想……

他看見邀月又將手抬起,忙道:「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這時,艙門口傳來銀鈴似的笑聲,長孫紅咯咯笑道:「你還真是個廢物,怕老婆的男……」

她話未說完,突覺脖子上一陣劇痛,身子一麻,整個人竟都已被邀月提了起來。

邀月眼中浸透的全是刺骨的寒意,冰涼的手掌,越來越緊,竟要將長孫紅纖細的脖子生生拗斷。

她一字字道:「他是我的男人,全天下只有我能說他,只有我能生他氣,只有我能笑他……」

長孫紅大駭,叫道:「你……」

一個字的氣都沒吐完,她便如泄了氣的皮球,嬌軀整個的癟了下去,秀美的臉頰往一邊歪倒,美麗的眼睛大睜著,瞳孔上還蒙著一絲沒有散盡的恐懼,以及一滴還未來得及滴落的淚珠。

邀月淡淡道:「我說話的時候,你應該閉嘴。」

她手一松,長孫紅啪嗒一聲,摔在了甲板上,軟成了一攤鮮紅的稀泥。

長孫紅果然閉嘴了,永遠的閉嘴了。

整艘船陷入一種死寂的氣氛中,除了船破沙海的嘩嘩聲,再無一絲別的聲息。

此船通體是竹,毫不隔音,船上又幾乎全是高手,這裡的動靜無異於在眾人眼前發生。

艙底的楚留香和姬冰雁相視一眼,一起想道:「船尾這女人竟好似比石觀音還要手狠,這兩個女人碰到一起,可算是有好戲看了。」

只聽船頭一人緩緩笑道:「沙海無涯,誰曾想竟這般巧,偏偏讓我遇上了賢伉儷,想是前生造孽太多了。」

這語聲緩慢而優雅,已有個人自船艙中掀簾而出,往船尾走來,他笑道:「不知賤內是如何得罪了夫人,竟遭如此毒手。」

這人一張蠟黃的三角臉上,五官卻似要擠在一堆了,頷下幾根鼠須,卻似被火燒過,又黃又焦,長得當真是獐頭鼠目,不敢恭維,誰也想不到那麼優雅動人的語聲,竟是這種人發出來的。

更想不到,這樣一幅尊容的人,竟是長孫紅這種罕見佳人的丈夫。

邀月道:「你就是吳菊軒。」

她也吃了一驚,之前聽那邊的動靜,此人可謂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不動聲色便擒住了楚留香、姬冰雁、和中原一點紅。

甚至說的三人心服口服,心甘情願的認輸認栽。

她只道定是個清雅高邁、智謀極深的文士一流,怎會長成這樣一幅不堪目睹的模樣。

風蕭蕭卻是一陣心寒。

這人溫言帶笑,掃過長孫紅的目光,竟連一絲波動都沒有,不像看著自己的結髮妻子,也不像看一個曾經親密的人,倒像是看著一堆與他無關的爛肉,甚至一坨路邊的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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