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一片冰心邀月明 第578章 客隨主便

魏麻衣去的飛快,回的更快,整張臉都抽成了一團,活像是被人一拳打在臉上,打陷了鼻子。

他很憤怒,他又很惶恐,眼中閃著複雜的光。

他獃獃的望著洞開的石門,嘴唇直抖,像是不停說著話,卻無人能夠聽清他在說些什麼。

風蕭蕭不緊不慢的到了旁邊,微微側耳、微微側目,道:「你好像很害怕。」

魏麻衣大聲道:「我……」一個字後,聲音不由自主的轉低,道:「不……不怕,我當年敢反出門去,現……現在怎會怕……怕他……」

他嘴角抽動幾下,像是想笑,模樣卻比哭還像哭。

然後他真的哭了,一下子撲倒,右拳往地上猛錘了七八下,哭得傷心透了,不住嚎啕。

風蕭蕭道:「你以為裡面是魏無牙和蘇櫻?」

魏麻衣將自己整張臉都埋到了草叢深處,悶悶的道:「難道不是?」

風蕭蕭悠悠道:「有沒有魏無牙我不清楚,但裡面那個女人我卻知道是誰……」

說到這裡,他不禁有些面紅,趕緊道:「絕不會是蘇姑娘。」

魏麻衣彈簧一般,duang的一下,站的竟比竹子還要筆直,目中閃著期盼的光,死死盯著風蕭蕭的嘴。

風蕭蕭看著他火熱的目光,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忙道:「是白山君的那個老婆……」

「馬踏雪?」只看魏麻衣的眼睛,就好像他突然擁有了世界。

他又道:「是馬亦云!哈哈!不錯!」

然後,他低下頭沉吟道:「她怎麼會在這裡?蘇櫻又在哪?」

他眼中顯出憤怒,陡然轉頭瞪著洞門,低吼道:「他們夫妻好大的膽子,竟敢闖進這裡胡搞亂搞……」

他知道白山君好妒,也知道馬踏雪的古怪嗜好,這一對夫妻本就是秤不離砣的。

既然不會是魏無牙,魏麻衣滿心的膽怯霎時消散,帶起了一陣疾風,氣勢洶洶的衝進去門去。

「原來是那個壞女人!」鐵萍姑恨恨的道,也準備邁步跟著進去。

風蕭蕭卻抬手攔住了她,皺著眉頭道:「奇怪,白山君夫婦怎麼像沒事似的。」

原來那日用「天絕地滅透骨針」將白山君逼住以後,他怕這對心懷叵測的夫妻再來搗亂,便挨個的使了「人生百味」這套酷刑。

這種指法無須內力,專走筋骨皮肉之間,讓人渾身酸甜苦辣咸,各種滋味輪轉盡嘗,挨中之人別說動彈,就算想運功自盡,亦不能提起內力,直至活活渴死餓死。

可是這還不過七日,怎麼就這般精力充沛,甚至還先他一步到了此處?

正當風蕭蕭百般不解的時候,洞府內突然一聲凄厲的慘叫,魏麻衣帶著一抹血色飛跌了出來,俯身跌在了他的腳前。

鐵萍姑驚叫了一聲,忍不住退了一步,捂著嘴,獃獃的看著眼見這人……姑且還算是個人吧!

只見魏麻衣遍體鱗傷,真正的鱗傷,渾身血痕縱橫交錯,從頭到腳都是密密麻麻的菱形傷口,直像是一片片的血色的魚鱗。

他抽搐了十幾下,咬著牙低吟道:「有機關……」然後便忽然一軟,一動不動了。

風蕭蕭卻眼睛一亮,道:「原來如此!一切都說的通了!」

蘇櫻想要報兄仇,可是她根本不會武功,所以才求魏無牙幫忙,說不定真像魏麻衣所說,許下了能讓魏無牙心動的什麼諾言。

可是魏青衣、魏白衣、魏黃衣接連鎩羽而歸,蘇櫻終究是忍不住了,親身前來,救了白山君夫婦,她本就是醫學聖手,應該有法子解了他倆身上的酷刑。

她還是術道大家,便在自己的洞府內布下機關,準備引自己上門來,好親手血仇……她定是有法子還未實施,自信能引著風蕭蕭非來不可。

只是魏麻衣不知從哪聽得了消息,陰錯陽差,不但搶先一步找到了風蕭蕭,更是搶先一步沖入了機關滿布的洞府。

風蕭蕭想到這兒,不由得直冒寒氣,若不是魏麻衣代他淌了此雷,他一旦毫無防備的走進去,這會兒可就難說的緊了。

他來此世之後,至少弄清楚了一件事,武功高並不能解決所有的事,無論是暗器、毒藥,還是機關,只要運用的巧妙,都能將他給弄死。

一個柔美卻淡漠的聲音說道:「你若是要走,我自然攔不住你,但我卻要告訴你,你能走了今日,也走不了明日。」

語音幽幽轉轉,好似從四面八方傳來,風蕭蕭竟分辨不出是從何處傳來,但知道這一定是蘇櫻。

他肅容道:「不錯,如不和你有個徹底了斷,只怕我今後永無寧日。」

蘇櫻道:「我在這兒等你,你能走進來,便能看見我。」

然後便再無聲息,只有黑洞洞的門戶,靜靜的敞著,像是一頭兇猛的惡獸張著口,擇人慾噬。

風蕭蕭偏了偏頭,想要說些什麼,鐵萍姑卻已大聲道:「我要和你一起進去。」

她說著,便真的一個大步,躍進了門戶之中。

風蕭蕭嘆了口氣,快步跟了進去。

他扯著鐵萍姑,亦步亦趨的穿過門戶的山壁,眼前出現一座幽靜的小院。

此刻暮色漸深,院中明燭初燃,滿谷醉人的花香,都隨著溫暖的晚風飄了進來,滿天星光也都照了進來。

星光下可見此院花木錯落,布置的獨具匠心,顯與隱運用到了極致,像極了一副水墨畫圖,勾畫的是輪廓、是神采,留白的是意境、是遐想。

只一眼,便能看出此地主人福至心靈,卻根本看不有什麼嗜人的機關。

忽聽得一陣咔咔的輕微響聲,一個小小的木頭人直直的、緩緩的滑了過來。

這木童手上,竟托著只茶盤,盤上有兩隻玉杯,杯中水色如乳。

蘇櫻空靈的聲音再次響起:「有客自遠方來,縱然無酒,但一杯茶也總該奉上的。」

風蕭蕭捻起一杯,徑直放到了嘴邊。

鐵萍姑才從這精巧的機關中回神,叫道:「哥哥,小心有毒。」

風蕭蕭笑了笑,道:「來者是客,客隨主便,這一杯茶,是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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