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善惡隨人做 第460章 翾風回雪

如果說自身是湖,天地就是海,肉身是橫在兩者間的一道大壩,靜心訣則是壩上的閘門。

閘門不開,靈氣入則無門。

閘門一開,如海水般的靈氣便會瘋狂湧入此湖,直至填滿。

靈氣增加的速度,只取決於閘口的大小。

而尋常武人的內功,好比湖蓄雨水,再將好不容易得來的點滴靈氣修鍊成內力。

最上層的內功心法,至多能打通或擴展經脈,好似開出了道道溪流,順著這些溪流,將靈氣引至己身,又或如北冥神功般,乾脆奪他人之所得。

與海水直接灌入相比,速度不啻天淵。

不過世間之道,自是有得有失……

風蕭蕭闔目跌坐於暗室之內,眉頭緊鎖,面色發苦。

良久,終於嘆息一聲,緩緩睜目,眼光一陣極明,一陣極暗,時而虛室生輝,時而墨黑無光。

明暗交替之間,平地起風,忽如龍捲……

巫行雲正懶懶的坐在房中椅子上,笑看著在自己腳下蜷縮打滾的崔綠華,雖說在笑,眼中殊無一絲笑意,倒是蘊滿了暢快。

「今日不過是第三十五日,你就已經這般不堪了……」巫行雲好似頗為解氣,笑道:「生死符一經發作,一日比一日發作的厲害,全身內外都如蟻噬蟲爬,直讓你生不如死,奇痛巨癢遞加到九九八十一日,然後減退,八十一日後又再遞增,如此周而復始,永無休止,呵呵……」

崔綠華嘴被堵住,目中滿布血絲,眼淚模糊了臉蛋,口裡嗚嗚不停,雙手上下撓摳。

她模樣本來頗為俏麗,如今卻扭曲之極,不過眸中並不完全是痛苦,彷彿還有一絲快感在瞳孔深處隱隱而浮,好似正樂在痛中。

巫行雲一眼瞅見,勃然大怒,一腳踹去,將崔綠華踢了個跟頭,罵道:「真是個賤貨……」忽地住嘴,大眼睛裡布滿驚駭,揮手虛向一劈,將窗戶砰的打成碎亂,飛身躍了出去,抬眼一看,霎時呆若木雞。

只見風蕭蕭所住的房屋已經極盡扭曲,四面的牆壁都在咔咔作響,往裡凹陷,木門木窗已經化成碎片,伴著細細的磚末,在屋中間龍捲風般呼呼極旋。

李秋水快步到了當下,美目中滿是不可思議,向巫行雲問道:「師……師姐,風……風蕭蕭他……」

話音未落,密集的吱嘎聲大起,四面的磚牆挨個鬆動,飛蛾撲火般直投向屋中,然後碎在半途,嚓嚓的化為粉塵。

這一陣聲響尖銳無比,刺耳之極,巫行雲和李秋水聽得頭皮發麻,連心臟都慢了幾拍,相互對視一望,腦中同時浮起一人……巫神風伴雪。

還不等她們從震撼中回神,陡然轟隆巨響,整間屋子已經不見,原處只餘一個水瓶狀的龍捲風,正在將上方的屋頂鯨吞般吸入腹中,一個人影卻緩緩向上浮出,雙目緊閉,發揚衫飄,袂裾烈烈。

「這是出什麼事了?」蕭遠山只看得目光獃滯。

他之前在少林寺受了些不輕不重的傷,雖是無礙性命,最近卻不能妄動內力,行動也有些許不便,這時才出得屋來。

「翾風回雪,這是翾風回雪……」巫行雲目不轉睛,愣愣地說道:「是了,巫神會,風蕭蕭自然也會,難怪幾天前他敢說出這種話,難怪……」

李秋水聞言,腦中立時浮現出了多年前的那幅場景,當年的巫神也有過這麼一出,只是沒有如今這般劇烈。

不過那時大家依然看得呆了,師兄傻傻的問她這是什麼武功?風伴雪偏頭想了想,說道:「我小時候聽過一首曲子,裡面有兩句很好聽,『宛若翾風回雪,恍如飛燕遊龍。』,有風又有雪,真好!就叫翾風回雪吧!」

鎮東,鳩摩智陡然站起,遠遠遙望,一臉的不可思議。

慕容復與他相對而坐,微微一愣,笑道:「國師,怎麼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是一呆。

鳩摩智喃喃道:「看方向是鎮西,像是風蕭蕭那兒……」

慕容復面色陡變,神情又恨又懼,死盯著半空那道隱約的人影不放。

「怎麼可能?」鳩摩智不住搖頭,忽低頭合十道:「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則非菩薩。這位已離此四相,證得須陀洹果位。阿彌陀佛!」

「須陀洹果位?」慕容復不信佛,根本聽不懂。

鳩摩智道:「須陀洹是梵語,譯為『入流』,又叫初果阿羅漢,也就是信徒口中的羅漢。」

「羅漢?」慕容復自是不信,不過想到那人凌空升天,鬧出這般大的動靜,心中又是驚疑不定,問道:「難道世間真有神佛羅漢之流?能夠翻山倒海不成?」

「所謂果位,是境界,並不是神通,不過若是境界到了,神通自現。」鳩摩智微笑道:「如果有人不被色、聲、香、味、觸、法六塵所轉,那麼他就是證得初果的羅漢。」

慕容復哂然道:「如此活著無滋無味,和木頭有何分別?」

鳩摩智微笑不語。

慕容複眼中突閃過一絲狠厲,道:「我現在就進去殺了他的女人,倒要看看他是真羅漢,還是假羅漢,是否真的無愛無恨?能不能讓死人復生?」說著,轉身就走。

「不可!」鳩摩智閃身一攔,道:「我們還要靠她去解除佛門四宗的禁令,這些人古板至極,除非證明巫神已死,或是巫神親口應允,他們絕不會出山門一步,而只有這女人的長相武功,才能騙過四宗之人。」

慕容復怒道:「都好幾天了,她要是再不答應,佛門四宗根本不可能在八月十五前趕到少林,到時什麼都來不及了,還不如殺了她,讓風蕭蕭後悔一輩子。」冷笑道:「我要將這女人扒光了大卸八塊,掛到鎮口去……哼!羅漢,我呸!」

鳩摩智沉默了一會兒,合十道:「不如讓小僧一試。」

慕容復深喘了一口氣,道:「這女人不吃不喝不睡,根本不理人,連一句話都不肯說,大師能有什麼法子?」

鳩摩智道:「她武功太高,換做平時,小僧還拿她無法,不過她苦熬了這幾日,已經身疲神乏,或許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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