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善惡隨人做 第429章 南人北往

蕭峰有父母血仇未報,正在等風蕭蕭的籌謀消息,並不肯與耶律洪基同去,仍是和阿朱一起留在草原牧馬。

半月後,一隊契丹人押著大批牛羊馬匹、金銀皮貨找來,個個恭敬謙卑。

蕭峰心知心知是義兄耶律洪基遣來,也不拒絕,盡數收下,只是不肯同意這些人隨從伺候,讓他們盡數回返。

這些侍從得了皇命,哪敢回去?苦求無果下,只得在不遠的一處牧場結營而居,不敢離遠,也不敢靠近,如此過了旬月有餘,倒也相安無事。

草原附近散居著不少的牧民,蕭峰初來時什麼都不懂,受了他們不少的照顧,於是將得來的牛羊馬匹盡數轉送,分發了下去。

這些牧民逐水草而居,純樸善良,向來不沾世事,是以蕭峰如此慷慨,各人倒也不以為奇,但平白無端的得了這許多財物,自是皆大歡喜,人人都心懷感激,更加親近,直將蕭峰和阿朱當成了自己的族人一般。

阿朱本就是個靈動調皮的性子,每日和蕭峰結伴走東竄西,縱馬嬉戲,好不快活。

蕭峰則對她千依百順,情到濃時,更是忍不住同一乘騎,相互依偎,親密旖旎,除了大風大雨,兩人全是在外漫遊。

只是草原上總不過是一望無際,看久了也千篇一律,阿朱瞧得厭了,便吵著要去南面看看山水。

蕭峰苦笑搖頭,道:「雁門關乃朝廷關隘,陳兵重地,周遭崇山險峻難行,有甚好看的?」

阿朱紫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的神色,嬌憨著撒嬌,仍要非去不可。

簫峰見她模樣俏皮可人,喜愛之情油然而生,點頭贊同。

次日一早,兩人便即南行,行出十餘里,到了山下。

險山本無路,可阿朱尋覓了一陣,竟找到了一條隱秘的小道,雖是馬行不過,人卻能走。

兩人下馬,一前一後的行了不久,阿朱忽然笑盈盈的轉身,問道:「大哥,你猜到了沒有?」

蕭峰道:「猜到了什麼?」

阿朱道:「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兒?」

蕭峰搖了搖頭,道:「你的心思神出鬼沒,我怎猜得到?」

他心中奇怪,看阿朱的模樣,分明知道這條小路,是故意找來的。

阿朱喜滋滋的一側頭,道:「你看那邊是什麼?」

蕭峰抬眼一望,瞧見一座殘破的土地廟,本就不大的祠堂垮塌了大半,上面雜草遍體、亂瓦四布,一看就知道久經風雨摧殘。

兩側摹刻的對聯還算完好,只是字跡發黃模糊,隱約可見而已。

上聯:無雨山自潤;下聯:無雲水自陰。

蕭峰指著笑道:「看著怕不是有上百年了,該是附近原有住家,年年上貢,只是後來『有雨山仍荒,有雲水仍渾。』這土地公既然不顯靈,也怪不得人家都搬走了,徹底失了香火。」

「呸呸呸……胡說八道。」阿朱「呸」了好幾聲,沖著土地祠連連作揖,口中念念有詞,大意是希望土地公、土地婆大人大量,神仙肚裡該比宰相肚裡更能撐船,莫怪大哥口無遮攔云云。

蕭峰聽著有趣,直笑出聲。

阿朱白了他一眼,伸手推了一推,嗔道:「快來給土地公、土地婆道個歉。」

蕭峰笑呵呵的行了幾禮,問阿朱道:「這麼偏僻地方,你怎麼知道的?」

「還不是聽坎穆耳大叔的兒子阿生講的。」阿朱笑道:「幸好他打獵發現了這兒。真是太好了,我在北邊呆了這麼久,還是頭一次看到土地廟呢!」

蕭峰聞言心念一動,側頭向她瞧去,但見她面色喜悅非常,尋思道:「江南的土地廟甚多,阿朱在蘇州長大,自是見得慣了。現在這般模樣,莫不是思鄉了?也對,她從小錦衣玉食,生活在溫潤的水鄉里,如今卻跟著我這大老粗,成天在苦寒的北地熬日子,時日一久,哪裡受得了?」

阿朱美目轉來,見蕭峰神色微黯,雙手將他的大手握緊,面上一紅,道:「你到哪,我就跟到哪,心中都是歡喜……只盼大哥不要嫌棄阿朱就好。」說到這裡,將頭低了下去。

蕭峰雖是個粗豪漢子,但她這幾句話中的含意,卻也聽得明明白白,她是說早已經將終生託付於自己,希望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兩人這些時日日夕相親,蕭峰處處感到了她的溫柔親切,此刻聽到她直言吐露心事,不由得心意激蕩,將她輕摟在懷,說道:「阿朱,你對我這麼好,我怎會嫌棄你?」

兩人正親昵的相擁,忽聞山中有人聲傳來,各自吃了一驚,趕忙分開。

「……那雁門關的守將好生無禮,要不是我跳不上城牆,非將他大卸八塊不可……」話語中夾雜這許多窸窸窣窣、噼噼啪啪的聲響,顯然是有人不住的披斬擋路的灌木枝丫,想清理出一條通路,聽動靜就知用力甚猛,尤其是說道「大卸八塊」四字時,憤怒之意極其顯明。

「是風四哥?」阿朱吃驚的轉過頭,循聲望去,只是周遭地形複雜的很,不但高低起伏不定,而且到處都是亂石亂木、藤蔓糾纏,只聽得見人聲,卻看不見人影。

「『一陣風』風波惡?」蕭峰疑惑的想道:「他怎麼會到了這兒?又是和誰在講話?」

「非也,非也!」包不同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四弟,就算你能跳得上城牆,還不等那人被你大卸八塊,你就已經被他千瘡百孔了。」

「放屁,放屁!」風波惡羞惱道:「就憑那個酒囊飯袋?能奈我何?」

包不平哈哈一笑,道:「非也,非也!城牆上一群弓手正拉弦已待。你別說跳上城牆,就算敢靠近城牆,他一聲令下,立時萬箭攢射,你能不是千瘡百孔?」

風波惡怒哼了一聲,道:「我也未必躲不開。」

「非也,非也……」包不同大佔上風,得意的一摸唇須,待要再爭辯幾句,就聽到一個厚重的聲音說道:「公子爺,我瞧今天這事,還真有些蹊蹺。」

一個年青的男聲「嗯」了一聲,包不同立時收了嘴,不再講話。

蕭峰暗驚道:「不但鄧百川到了,慕容復竟然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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