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善惡隨人做 第333章 輕揚婉兮

一提到「小無相功」,鳩摩智就此沉默了下去,再無半點聲息。

風蕭蕭等了半晌,不見他回應,也不再廢話,回到床上閉目打坐。

次日清晨,兩人挾著段譽繼續上路,各自面色如常,像是什麼事都未發生過一樣。

如果抓得人要害,卻不多佔些便宜,風蕭蕭就不是風蕭蕭了,而且他本心就沒想讓鳩摩智練成此等神功,是以絕不會任由段譽被擒走。

因為段譽正是修成「北冥神功」的關鍵。

想要修練此功,必然先要散去原本內力,可是如果自身功力全無,卻去吸收他人的內力,很容易被人反殺,過程危險之極,凡是聰明人,都不會如此冒險。

像段譽那般懵懂無知,糊裡糊塗的就遇上了各種巧合助他功成,這種際遇實是鳳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如今他能吸人內力,卻不會武功,無法反抗被人反吸,豈不是修鍊「北冥神功」的最好人肉練功器!

就像「神木鼎」之於「化功大法」,不可或缺又無可替代。

風蕭蕭既然能想到此法,以鳩摩智的智慧自然也能想得到。

所以,與其說是用「小無相功」交換修鍊的辦法,不如說是換得風蕭蕭離開,只要沒他在旁邊,鳩摩智隨時都能將功力盡數灌注於段譽身上,待練成「北冥神功」之後再吸回。

如此才夠安全且快捷,否則一切必須從零開始,那麼每次吸人內力,都是冒著極大的風險,只要稍有閃失,那麼必死無疑。

鳩摩智不知為何,仍要前往姑蘇慕容家,是以一行三人繼續北行,深入大宋腹地之後,再折向往東。

路上的段譽頗為喪氣,一直愁苦滿面少有言語,風蕭蕭和鳩摩智卻談笑風生,好似心無芥蒂一般。

又過了二十餘日,途人的口音漸漸清雅綿軟,卻是到了景秀江南。

不多日,終於行至蘇州城外。

正所謂「綠浪東西南北水,紅欄三百九十橋」,又或「霞光曙後殷於火,水色晴來嫩似煙」,當真是一幅精緻的水墨長卷。

讓人沉浸的美景,浸洗著滿布埃塵之心,盼目流連之時,當真從裡到外全是舒暢清爽。

鳩摩智卻全無賞景的雅緻,一直向途人打聽「叄合庄」慕容家所在。

只是並無人知曉,而且言語不通,鳩摩智難得聽懂,常常纏七雜八的扯了半天,連一句話都沒對得上。

風蕭蕭雖是聽得懂,卻笑嘻嘻的袖手旁觀,一點想上前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他心下疑惑的很,既然已經得到了「六脈神劍」,不知鳩摩智為何還要去到慕容家,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了。

難道真是像其所言,是思念故友,順便履約?

風蕭蕭一萬個不信。

鳩摩智內里狡詐之極,明面上卻是土蕃國內人人敬仰的高僧大德,以堂堂國師之尊,四處開壇說法,就連土蕃皇帝都會敬他三分,一言可斷國事,沒有天大的好處,怎會孤身上路,萬里迢迢的跑來祭拜故友,甚至不惜開罪大理皇族段氏,根本不和情理嘛!

鳩摩智不知風蕭蕭正在揣摩他的心思,仍是沿路問個不停,一點都不見氣餒,不知不覺的行到了湖畔。

風蕭蕭轉目望向湖面,但見綠波蕩漾、波光粼粼,映反著陽光,比之初升的旭日,又是另一種美,不由嘆道:「他日如有果閑,定要在此湖中尋一處好地方,置辦一座莊園……」正說著,耳中隱隱聽到了一陣兵刃交擊的脆響,從湖中傳來。

只見一艘船正停在離岸不遠處,兩側櫓槳未動,明顯無人操控,烏篷蓋頂、雕花木攔,看不見艙內,不過船身抖動頗劇,而且斜往一側,明顯已然漏水,正在緩緩下沉。

船尾靠著數只小舟,其中一舟上歪斜著兩名中年漢子,皆是雙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風蕭蕭目力甚好,清清楚楚的看見那兩人指縫中往外流著黑血,想必就算現下未死,也活不長了。

正想著,一名黑衣蒙面少女從船艙中直接躍出,黑裙揚盪著跳到了船尾的一艘小舟上。

有七八人緊追著出來,各自手上拎著兵器。

風蕭蕭吃了一驚,這名黑衣蒙面女子身形窈窕有致,看著極為眼熟,像是早就和他分手的木婉清,暗道:「我不過提到段譽可能會來蘇州,她還真就找來了!怎麼還被人追殺?」

木婉清這時將手一抬,數根短矢接連射出。

眾人顯然曉得厲害,轟然散開。

一名老婦人排眾而出,嘶啞著嗓子喊道:「小賤人,上次你運氣好,被人救走了,這次竟然還敢來?莫非真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當真以為咱們殺你不得?」

木婉清握起舟上的竹篙,用力往水中一撐,冷笑道:「憑你們這點微末道行,也想留住我,你臉上還疼不疼?」

那婦人面上的那道刀疤頓時扭曲猙獰,吼道:「小賤人作死,待將你捉住,我平婆婆定要好好的炮製一番,在你臉上花上十七八刀,然後再大卸八塊,一一扔去做花肥,到時看你還敢不敢嘴賤。」她口中叫嚷的兇狠,卻一直待在船尾,一點都沒有上小舟追趕的意思。

木婉清嗤的一聲,又射出一支短矢。

平婆婆早有防備,使刀「當」的格開。

木婉清見奈何不得她,便單手撐起竹篙,讓身下小舟遠離,另一隻手臂平起,只待有人敢跳到另外的舟上,便發射弩矢。

平婆婆一伙人明顯知道厲害,全都不敢輕舉妄動,直到木婉清的小舟駛遠了,才一股腦的上舟追去。

木婉清一直目不轉睛,緊緊盯著他們,不敢稍有鬆懈。

這些人久居湖旁,水性極佳,要是又讓他們趁機將舟鑿沉,她不會游水,一旦落入湖中,豈不是毫無還手之力。

不多時,總算駛到了岸邊,木婉清這才鬆了口氣,轉身正欲躍到岸上,卻突地嚇了一跳。

風蕭蕭正自面無表情,站在一顆柳樹下,見她望來,說道:「你實在太不小心了,也不先向岸上瞅瞅,看有沒有人在斷你後路……我幫你打發走了,不謝!」

木婉清並不理會他,急急跳上了岸,匆匆跑近,口中喚道:「段……你……你怎麼了?」

段譽早就被點住了穴道,一動不動的立在一旁。

風蕭蕭一個錯步,將木婉清攔住,道:「木姑娘,止步!」

木婉清看了他一眼,抬手欲射,微一猶豫,手臂輕轉,短矢嗤地朝後面的鳩摩智射去。

才到半途,短矢卻彷彿突然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無聲無息的陡然彈開,其間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就連原本的嗤嗤聲也盡皆消無,以數倍於前的速度飛旋著反射而回。

鳩摩智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雙手攏在袖中,僧袍紋絲不動,好似一切都與他無關。

風蕭蕭眉頭揚起,身形飄忽著到了木婉清身側,伸手輕輕一帶。

木婉清不由自主的往旁一旋,面上黑紗揚起,與疾射來的短矢將將擦過。

剛剛追近,正在靠岸的平婆婆一行人算是遭了秧,短矢「噗噗」地接連射穿兩人,慘叫著跌入了湖中。

風蕭蕭看也不看他們,向鳩摩智道:「『無相劫指』,果真名不虛傳。」

原來彈飛短矢的指力,是從鳩摩智的衣袖中暗暗發出,完全無形無跡。

要不是風蕭蕭心如明鏡,將周遭一切都映入鏡面,還真的察覺不到呢。

鳩摩智很是吃了一驚,心道:「竟然被發現了,看來他的功力當不下於我,往日是裝作只有輕功不錯罷了。」

風蕭蕭能猜出是他動的手腳,這一點都不奇怪,但能叫出使得是「無相劫指」,就非要發現他出手才成,否則根本無法判斷是何種武功?

要知此指法稱作「無相劫指」,指力強凶霸道、威力駭人,使出時更是全無聲息,極難被人察覺。

風蕭蕭竟然能夠看破,說明功力起碼不比他低上多少。

鳩摩智心下戒懼,面上依然溫和如昔,道:「風施主年紀輕輕,卻見識廣博,實在了不起,不錯!小僧使得正是少林七十二項絕技之中的『無相劫指』。」

風蕭蕭微微一笑,轉頭斥道:「你不要命了,一個姑娘家家,幹嘛動不動就抬手殺人……起碼也要先看看惹不惹得起嘛!」

木婉清彎眉顰蹙,心道:「真是婆婆媽媽,誰要你來管我!」口中問道:「你管我做什麼?」明眸忽轉,又問道:「你和這大和尚是……是一夥兒的?」

風蕭蕭撇了撇嘴,道:「是又怎麼樣?」

木婉清將手一抬,比向風蕭蕭,可是想了想又放了下來,道:「也好,既然你們是一夥兒的,在天龍寺外那次,就算不得救我了,我再也不欠你什麼,你現在就將我和段郎都殺了吧……只可惜我打不過你,不能自己動手。」

風蕭蕭一陣頭疼,說這小姑娘單純吧,她的心思根本琢磨不透,說不單純吧,她又心直口快,怎麼想便怎麼做。

輕咳了一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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