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善惡隨人做 第329章 香噴唐僧

明月清暈,略寒的銀輝鋪下薄薄輕紗,映亮群山中的夜色,一抹淡墨、一抹濃墨的片片摻雜,入眼儘是朦朦朧朧。

火堆噼啪著脆響,青煙裊裊中焰光抖晃。

風蕭蕭手持著一根粗枝輕輕撥動,火光忽明忽暗地印在他臉上,掩住了陰晴不定的神情。

身旁的木婉清微蜷側卧,宛如海棠春睡,一襲黑衣服漆黯深邃,襯得她的肌膚越發雪白。

火光忽旺,照在她的臉頰上,皎潔中泛起許多艷紅,像是一簇黑玫瑰上開著一朵紅玫瑰花。

「你醒了!」風蕭蕭的聲音微有些低沉,道:「既然醒了,為何不睜眼?」

木婉清點漆般的雙眸忽閃,支撐著坐了起來,之前的記憶在腦中回溯。

她只記得段譽被風蕭蕭甩向那個大和尚,然後她便背心一痛,暈了過去。

風蕭蕭好像知道她正在回憶,沉默著並不打斷。

木婉清不多久回神,轉目四望,心下一緊,想道:「段郎果真不在,那大和尚看著像個好人,說不定是他的朋友,應該不會傷他。」

風蕭蕭呆坐了片刻,問道:「你怎麼不說話?」

木婉清看了他一眼,身子往後縮了縮,將臉撇開,沒入火光不至之處,心道:「他之前不殺我,現在又救了我,究竟是安了什麼心思?」

風蕭蕭只是直勾勾的望著篝火,自言自語道:「你昏了兩日有餘,現在既然醒了,那我也該走了。」說著緩緩起身。

木婉清微微一愣,問道:「你去哪?是去找段郎么?」

風蕭蕭道:「不錯。」

他這兩日已經重新練回了「九陽真經」,實力有了質的飛躍。

就算再遇上段正淳,他也有信心,能夠實打實以招還招,不再是虛張聲勢的花架子。

全是托福於從段譽身上吸來的龐大真氣,而且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要是能夠盡數吸收,想必離「飛升」的日子就不遠了。

這次「飛升」時,他並未一路昏迷,清楚的感覺到風雪兒和黃蓉往更古而去。

說到底,他還是心系著兩女,想要早一些追去。

是以,如今的段譽在他眼裡,就是美味且大補的唐僧,怎會輕易放過。

木婉清有些著急的站了起來,追問道:「你不是將他扔走了么,怎麼還要去找他?他現在在哪?」

風蕭蕭正在走遠,聞言腳步忽頓,略一猶豫,回道:「那妖僧要帶他去蘇州。」

木婉清聽他第二次聽提及「妖僧」這個稱呼,心中莫名一慌,急忙問道:「什麼妖僧?他為什麼要帶段郎去蘇州?」

她之前還想和段譽一同死了,可是如今感覺他會有危險,又忍不住著急起來。

風蕭蕭聽她語氣甚急,其中蘊滿擔心,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心道:「女人心,海底針,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一會兒恨不得段譽快些死,一會兒又擔心他活不成。」口中回道:「我言盡於此……」說著,繼續前走。

「等等!」木婉清大聲道:「那和尚莫不是蘇州姓王那壞女人的手下?」

她口中雖是疑問,心中卻想道:「是了,定然沒錯,那壞女人手下有不少武功了得的狗奴才,我寡不敵眾,邊打邊逃的便來到了大理,後來被他們圍住,眼看就要逃不掉了,卻被段郎攪和了,他們找不到我,自然不肯善罷甘休,於是又去找段郎的麻煩。」

風蕭蕭聞言微愣,轉頭道:「木姑娘,後會有期……」他沒料到木婉清竟然歪打正著,猜得正中。

在他記憶里,段譽之後可不是會到姑蘇王家去么。

於是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然後運起輕功,眨眼間,就完全沒入了暗夜之中。

木婉清定定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心中想道:「那姓王的壞女人住的地方十分古怪,岔來岔去的都是河濱港灣,沒人帶路,你根本就找不進去。」

又轉念想道:「我跟娘為了去殺她,曾經分開去找過,我那時應當是離得近了,否則他們不會一齊跑來追殺我!」

想到此處,不免有些害怕,她近些日子也算是見了些世面,自知自己的武功實在算不得多高,如果單憑她一人前去,還是被人追殺的份。

有那麼一瞬,她好想大聲叫迴風蕭蕭,但也只是一閃而過的渺小念頭而已,輕咬貝齒,心道:「我自己去便是,難道還怕了那個壞女人不成?」

木婉清回神邁步欲走,忽地一愣,只見一匹馬正拴在不遠處的樹上,不由心道:「他沒有將馬騎走呢,是故意留給我的么?」

她又轉目望向深邃寧靜的暗夜,心思微有些複雜,嬌哼道:「誰要你假裝好心了……」不過想起風蕭蕭畢竟救了她一命,又一直守到她清醒才離開,終究沒有繼續惡語相向。

……

鳩摩智自從奪回段譽,便一路駕馬北行。

之前在天龍寺中,他曾以一人之力,力敵六大高手。

一來是他的武功的確夠高,二來他一開始就設好了套子,逼得天龍寺眾高僧只能以「六脈神劍」應對。

這套劍法純以內力推動,六指為基,外放無形劍氣,或雄勁、或巧妙、或古樸、或輕靈、或豪邁、或精微,一旦使出,非但防不勝防,而且無堅不摧。

可想而知,這等絕世無雙的神劍劍法,所需內力是多麼的龐大,除了創始人,大理開國國君段思平外,數百年來,無一人能夠將六路劍法一齊練成。

天龍寺眾高僧,只能一人修鍊一路,而且都是初學乍練,難以發揮威力不說,更難有所配合。

這才讓鳩摩智抓住了機會,不但全身而退,更是成功劫持了段譽。

他之前早有準備,在寺外僻靜處留下了十匹俊馬,更讓九名扈從凝神待命,隨時接應。

這巧妙的落子,果然讓眾天龍寺高手猝不及防。

鳩摩智不過斷後拖延了一陣,段譽便被帶得遠了。

只是風蕭蕭的突然攪局,讓那九名扈從全部死光,更是拖延了不短的時間,以至鳩摩智一招慢,步步緩,無法再使出分兵、疑兵之計,根本甩不脫尾隨追來的天龍寺四名高僧,徹底失了先手。

十餘日後,在大理與大宋邊境前的荒山中,眾高僧終於搶先一步,將鳩摩智給生生攔截住了。

這一次交鋒,雙方已然撕破了臉皮,眾高僧再無顧忌,全使出了最為拿手的「一陽指」,四面合攻。

一時間「嗤嗤」聲漫天作響,在山中回蕩不休,彷彿千弩萬弓般齊射不絕。

還有近百名鐵甲騎兵圍在周遭,人人抽刀拔劍,個個小心戒備。

鳩摩智一開始還想將段譽當做盾牌,拎著他不住舞動、圈轉。

哪知四名高僧的「一陽指」皆是練得出神入化,非但勁力精純凝聚,認穴更是奇准無比,已經有二、三百指四面八方的連綿點出,竟無一人、一指稍有點偏。

常常是差之毫厘的錯過段譽身體,隱蔽之極的倏然點出,反而讓鳩摩智更加不易抵擋。

鳩摩智就算陷入如此危局,依舊神情瀟洒,身姿悠然,道:「小僧並未加害段公子之意,只要公子願意將『六脈神劍經』一無遺漏的默出,小僧絕不看上一眼,立即固封,拿去慕容先生墓前火化,一旦了此夙願,小僧定會恭恭敬敬的放回段公子。」

東面一僧斥道:「大輪明王休再巧言令色,你趕快放開鎮南王世子,我們立刻讓你離開。」

鳩摩智微笑道:「本因方丈何必疾言怒色,出家人該當無嗔怒心,否則小僧也如同方丈一般,怒極之下做了什麼惡事,豈不是天大的罪過。」

本因等人自是明白他話中的威脅之意,這是暗示他如果被逼急了,定會先幹掉段譽再說。

不過,他們此來是奉了師叔枯榮大師的法命,寧可「六脈神劍經」與段譽同毀,也不能任人謀走。

是以四人再不言語,埋頭圍攻,心中難免摻雜了許多憤恨,於是一陽指力更疾更重。

風蕭蕭正負手立在南面的一座山崖上,靜靜地俯望遠方,看著揚塵中那幾道渺小的身形忽分忽合、迅捷疾動,目光微閃,彷彿猶豫難決。

半晌之後,他好似拿定了什麼主意,突地躍出山崖。

左右兩鬢上的兩縷白髮,倏然直飄過頭頂,裊裊地抖顫不休,衣袂盪動之間,烈烈聲更疾更響,整個人如流星墜地般往下飛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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