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香味漸起,將風蕭蕭已被血腥味麻痹的鼻子喚醒,食指大動,肚子也配合的咕咕叫響。
洪七公轉瞬間便掠到了火堆旁,直直盯著那幾串烤蛇,垂涎欲滴。
風蕭蕭輕笑一聲,飛身上前,將群蛇攔殺。
黃蓉伸手將洪七公推開,道:「我這是做給蕭大哥吃的哩,可不能給你。」
「小蓉兒,就讓七公吃些吧。」風蕭蕭感念洪七公無私的傳授心得,難得大方了一回。
洪七公大喜,道:「風兄弟可真是好人吶!」
黃蓉撇嘴道:「算是便宜你了,等著吧。」
她的手藝自是沒得說,掏出了一些小瓷瓶,挨個撒著佐料,登時香味更甚。
洪七公雙手搓了搓,道:「香,實在是太香了,就算當年在皇宮裡,也沒有聞過這麼誘人的香味。」
黃蓉白了他一眼,將烤蛇一把抓起,道:「你快去將蕭大哥替回來,他吃完才輪到你吃咧。」
「哎呀,這東西就要趁熱吃,稍涼一點,味道可就差上許多了。」洪七公最為貪吃,曾經為此還壞過一件大事,是以將自己的一指小指斬斷,以此明志,但多年過去,這口舌之欲不見減少,反而更甚。
他見那幾條烤蛇油光微亮的樣子,就知道火候定是恰到好處,真恨不得伸手搶過來,大快朵頤一番。
黃蓉見他只是盯著烤蛇,嬌哼了一聲,起身給風蕭蕭送去。
洪七公趕忙轉頭巴巴的望向風蕭蕭,他可算看出來了,這小妞兒的眼裡只有這一人,也只聽這小子的話。
風蕭蕭這回可不讓了,小蓉兒的一番心意,他自然不能辜負,笑了笑,接過兩串,呶嘴道:「小蓉兒,七公是前輩高人,你莫要逗他了,都送他吃吧,要是不夠,就再烤一些。」
洪七公大聲歡呼,旋風般閃來,接過蛇串送入口中,一面大嚼,一面秒贊。
三兩下便風捲殘雲般吃得一乾二淨。
風蕭蕭一面殺蛇,一面吃蛇,卻只來得及咬上幾口。
黃蓉一心向著他,登時嗔怒道:「七公,你再不替換蕭大哥,我就不烤給你吃了。」
洪七公二話不說,雙掌齊揮,風雷雲動般大殺特殺,悶響陣陣,賣力至極。
黃蓉這才喜滋滋的拖著風蕭蕭坐下,看著他吃著烤蛇,等著他誇讚好吃。
洪七公回頭張望,大聲嚷道:「小丫頭,你快些烤呀,老叫花可是等不及了。」
黃蓉理都不理,直到風蕭蕭開口,才不情不願的又去烤上了一些。
洪七公迴轉後吃得興高采烈,過了一會兒,卻忽然變得愁眉苦臉,不住的唉聲嘆氣。
這倒讓黃蓉來了興趣,好奇心大起,湊過去追問。
洪七公苦著臉,在身上掏摸了一陣,摸出了幾枚金鏢,道:「老叫花前些日子看幾人打架,其中一人闊氣的很,放得鏢金光閃閃,便順手摸來了,誰知裡面全是廢銅爛鐵,外面倒是真金,還值幾個錢,你拿去罷,就當做烤蛇錢了。」
黃蓉嘻嘻笑道:「這可稀奇,乞丐吃飯還要給錢嗎,我還從沒聽過哩。」
洪七公嘆道:「老叫花向人討些殘羹冷飯,到也無妨,只是吃了你烤的蛇串,實在太美味了,這是天大的恩惠,無以為報,這……」
黃蓉哪是好糊弄的人,嫣然笑道:「你是擔心以後吃不著我做的烤蛇了,是也不是?」
洪七公點頭。
「而你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又不多,是也不是?」
洪七公點頭。
「唯有一身武功嘛,嘻嘻,也還算不錯,是也不是?」
洪七公佯怒道:「什麼叫『也還算不錯?』。」
黃蓉不理,繼續問道:「我爹爹既然和你齊名,我自然也就不稀罕你的武功了,是也不是?」
洪七公只得點頭。
「蕭大哥一身武功卓然成家,犯不著和你學,是也不是?」
洪七公除了點頭,也插不上嘴。
「可惜,可惜,你既不想白吃食,又無甚東西可換,實在可惜。」
洪七公笑道:「你和你爹一個樣,都是鬼精鬼靈。」
黃蓉收斂笑容,道:「爹爹罵我,不喜歡我,我偷逃出來了,以後他永遠都不要我了。」低下頭泫然欲泣。
洪七公道:「這個黃老邪,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我有你這麼一個女兒,怎麼都不捨得讓你走。」
黃蓉破涕為笑,道:「是啊,我走了誰給你烤蛇兒吃,再說,烤蛇算什麼,我最拿手的幾樣小菜,就連蕭大哥都沒嘗過呢!」
洪七公急急問道:「什麼菜?什麼菜?」
黃蓉扁嘴道:「我幹嘛要告訴你,你就死心吧,我只會做給蕭大哥吃。」
洪七公心癢的直欲抓耳撓腮,不住嘆道:「這小子,這小子,可真有福氣,真有福氣。」起身躍到了外圍,一面發泄似的揮掌,一面大聲道:「嘿,輪到老叫花上了。」
風蕭蕭內力消耗甚大,此次迴轉顯得很有些疲倦,額上冒汗,氣息也粗重了些。
黃蓉見狀,心疼死了,掏出貼身的手帕,幫他細細擦拭,同時道:「蕭大哥,咱們走吧,幹嘛要呆在這裡,殺這些根本殺不完的蛇?」
風蕭蕭自有打算,但自然不肯當著洪七公的面明說,剛想將話岔開,北面林中突然響起尖銳慘厲的嘯聲。
洪七公叫道:「不好,有路人誤入此地!」一面說著,一面大步往樹林衝去。
風蕭蕭挽起黃蓉,緊追而去,入林不久,便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圈舞著一根長銀鞭,將瘋狂湧上的蛇群,抽的血肉橫飛。
黃蓉「啊」了一聲,道:「梅超風!」
風蕭蕭卻根本沒有理會,和洪七公一樣,死死盯著梅超風后面的那個青衣人,心下驚道:「黃藥師!」
黃藥師一身文士打扮,靜靜悄悄,立在一根細細的枝梢上,一手背負,一手握著玉簫。
清風拂過,身形卻絲毫不動,唯有頭上方巾飄動,身後便是將要升起的彎月。
月冷,人更冷!
他臉上帶著面具,非但洪七公不認得,只是狐疑的瞅著,就連黃蓉也從未見過,只是好奇的望著。
唯獨風蕭蕭對這副殭屍般的面具無比熟悉,他上世曾經數次得見,還從程英手中借來使用過。
梅超風顯然沒有發覺身後有人跟著,聽見黃蓉的聲音,側頭驚道:「小師妹,危險,小心毒蛇,快走!」說話間,狂舞銀鞭,飛躍而至。
黃藥師的目光轉動,離開洪七公,看向黃蓉,眼神開始有了溫度,看到緊摟住她的風蕭蕭,登時變得無比熾烈。
風蕭蕭眉頭微皺,非但不鬆手,反而示威似的摟得更緊了些,讓黃蓉忍不住輕喘了一聲。
黃藥師的雙眼頓時冒出火光,可轉瞬平靜無波,手按玉簫,開始吹奏。
分明悠悠揚揚、清涼柔和,讓人聞之,只覺舒爽透心。
可是,梅超風卻如遭重擊,半空跌落,壓死了十數條毒蛇,掙扎著盤膝而坐,低頭行功。
周遭的大片毒蛇對她不聞不問,爭先恐後的蜂擁而來,擠到黃藥師所在的樹下,昂起了頭,隨著簫聲搖頭晃腦的舞動不休。
洪七公怒罵道:「好你個黃老邪,連自己女兒都不在乎了,看來今日還是要和你打過一架才是。」
他一聽這簫聲,立時知道來人是誰了,心下大罵黃藥師太過邪氣,分明他的女兒也在此處,卻毫無顧忌的用出這等音攻功夫。
黃藥師理都不理他,只是瞪著風蕭蕭,暗自訝然道:「這小子難道是個聾子,怎麼毫無所覺?」
風蕭蕭近來心緒難寧,自覺全是「靜心訣」搞得鬼。
不過,內火燒起雖然難以止住,外部侵入卻絕無可能。
不論黃藥師多麼賣力的吹奏,於身負「靜心訣」的風蕭蕭來說,和清風拂面並無半點不同,他對所有依靠引動情緒傷人的武功,完全免疫。
還悠悠閑閑的護住了黃蓉,朝她說道:「這人吹得不錯,比上次我在街邊聽的敲鑼打鼓,嘿嘿,可好聽的多了。」
黃蓉被他用內力擋住了雙耳,哪裡聽得見半分聲響,不問可知,他根本就是沖著黃藥師挑釁。
洪七公哭笑不得,心道:「你小子膽大包天,還真敢說!將『東邪』比作街上賣藝的,你……算你狠!」雙掌一抬,凝神戒備。
果不其然,黃藥師怒極反笑,簫聲忽如狂潮拍岸,同時如鬼魅般躍下樹梢,似緩實疾的飄飄而來。
梅超風面容扭曲,噴出一口鮮血,歪倒在地,不省人事。
而周遭群蛇登時狂性大發,相互糾纏撕咬,自相殘殺。
洪七公一個大步,攔到風蕭蕭和黃蓉身前。
黃藥師放下玉簫,問道:「七兄這是何意?」
洪七公雖然滑稽玩世,但為人正直,行俠仗義,黃藥師對他向來甚是欽佩,是以才會停下來問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