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古老的傳說

深夜,路上極其寂靜,我急步地走著,一直走到了佐佐木博士的家門前,都沒有甚麼事發生。到了佐佐木博士家花園的圍牆外,我一面準備翻牆而入,一面心中還在暗暗高興。

我高興的是,一則方天和我之間的糾纏,已是我佔了上風。二則,某國大使館、月神會等跟縱我的人,這時萬萬想不到佐佐木博士家中的花匠,就是他們所要追尋的目標。我的心情顯得十分輕鬆,雙手一伸,身子一屈,足尖用力一彈,雙手攀住了牆頭。

我雙手一攀住了牆頭,輕鬆的心情,便立即一掃而空!

我的手已攀住了牆頭,自然也可以看到牆內的情形了。只見那個打理得十分整潔,我也曾在其中花了一下午時光的花園,竟呈現著一片異樣的凌亂!

草地被賤踏得不成樣子,而在一條道路兩旁的盆花,也幾乎全都碰翻,有的連盆都碎了!我呆了呆,雙手一用勁,便翻過了圍牆,落在園中。

我並不停留,立即向屋子奔去。

還未曾奔上石階,我便意識到,在我離開這裡,大約一個小時之間,這裡曾發生過驚人的變故。我首先看到,鑲在正門上的一塊大玻璃已經碎裂了。

我縱身一躍,便躍上了所有的石階,推開門來,只見有一個人,伏倒在地上。我連忙俯下身來,那人的臉伏在地上,但是我卻已可以看出,他是佐佐木博士。

我將博士翻了過來,只見博士的面色,如同黃蠟一樣,我心中不禁一陣發涼。一看到這種面色,不用再去探鼻息、把脈搏,也可以知道,這已是一個死人。

我只覺得心中一陣絞痛,那種絞痛,使得我的四肢都為之抽搐!

佐佐木博士曾經救過我的性命,曾經挽救過無數人的性命,但是這時他卻死了。當然,人人都會死的,但博士卻是死於狙擊。

我呆了好一會,才直起身子來,突然發狂似地大聲叫道:「在哪裏,你在哪裏,你殺死了博士,現在躲在哪裏?」我不知道是誰殺死博士的。當然,我也明明知道,兇手早已離開了這裡,但是我還是自己不能控制自己地大叫著。

我叫了多久,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佐佐木博士家附近的鄰居都很遠,不然他們聽到我的聲音,一定以為有瘋子從瘋人院中逃出來,因為我的聲音,由於激憤的緣故,變得極其尖銳刺耳。

好一會,我才停止了叫嚷,我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出了幾步,手按在牆上,恰好碰到了一隻燈掣,我順手開了燈,吸了一口氣,再向佐佐木博士的屍體看去。

這一次,我看得仔細了些,看出佐佐木是左肩上受了利刃的刺戳,後腦又受了重擊而死的。

他死的時間,大約不會超過十分鐘,也就是在我回到這裡不久前的事。我心中只感到極度的悔恨,為甚麼我要離開,為甚麼不早些回來!

但如今,後悔也沒有用了,博士已經與世長逝了!

我倚著牆,又站立了好久,在我混亂的腦中,才猛地想起季子來!博士已經死了,他的女兒季子,又怎麼樣呢?

我立即大聲叫道:「季子!季子!」

我只叫了兩聲,便停了下來。

因為我剛才已經發狂也似地高叫過了,如果季子在這屋子中,而且還活著的話,她絕對沒有理由不出來看一看的!

我心中不禁泛起了一股寒意,難道季子也已死了?暴徒兇手的目的又是甚麼呢?

我勉力轉過身,燈光雖然十分明亮,但在我看來,卻是一片慘黃。我定了定神,才看到從博士伏屍的地方,到他的書房,沿途有點點鮮血。

那自然是說明博士是在書房中受擊的,受傷之後,還曾走了出來。可能兇徒是在書房中,刺了博士一刀,看到博士走了出來,便又在他的後腦上,加上致命的一下狙擊的。

我立即向博士的書房走去,只見書房之中,也是一片凌亂。

我剛想轉身走出書房,去找尋季子之際,忽然看到在書桌面上的玻璃上,有已經成了褐色的,以鮮血塗成的幾個日本字。

我開了燈一看,只見那是「他帶走了她」五個字。

「他帶走了她」,那「她」,當然是指季子而言了。然而,那「他」又是誰呢?「帶走了她」,「帶走了她」,難道那是方天?

方天比我早離去,我又是步行回家的。雖然我步行的速度不慢,但方天如果有車子的話,比我早到十多二十分鐘,是沒有問題的。

也就是說,方天有充份的行兇時間,而博士的屍體,兀自微溫,也正證明一切是發生在極短時間之前的事。

我竟沒有想到方天會作出這樣的事來,而放他走了!我一個轉身,衝出了屋子,衝過了花園,來到了大門口。

到了大門口,被寒風一吹,我的頭腦,才逐漸恢復了冷靜。

博士已經死了,雖然慘痛,這已是無可挽回的事實了。如今還可以挽回的是季子,方天以這樣的手段帶走了季子,對季子來說,那無疑是置身狼吻!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既然是不久之前才發生的事,那麼,我只要不放鬆每一秒鐘的時間,緊緊地追上去,說不定可以追上兇徒的!

我已沒有時間去和納爾遜先生聯絡,也沒有時間和東京警方聯絡,我必須迅速地採取個人行動,在時間上和兇徒賽跑!

我低下頭來,看到大門口有新留下的汽車輪跡,博士並沒有車子,那可能是方天留下來的,門口的輪跡,十分凌亂。

但當我走出幾步之後,輪跡清楚了起來。乃是自東而來,又向東而去的。我循著輪跡,向前奔出,奔出了二十來步,輪跡便已不可辨認了。

我額上隱隱地冒著汗,那輪跡是我所能夠追循的唯一線索,但如今卻失去了。方天會將季子帶到哪裏去呢?會將季子怎麼樣呢?

我伸手入袋,取出一條手帕來抹著汗,就在那一瞬間,我猛地看到,街燈將我的影子,投射在地上,而在我的影子之旁,另有人影晃動!

我身子陡然一縮,向後倒撞了出去,雙肘一齊向後撞出,我聽到有人慘叫和肋骨斷折的聲音,我立即轉過身來,雙臂揮動間,眼前有兩個人,向前疾飛了出去,其中一個,撞在電燈柱上,眼看沒有命了。

但在這時候,我的背後,也受到極重的一擊。

那一擊之力,令得我的身子,向前一撲,可是在我向前一撲之際,我伸足向後一勾,那個在背後向我偷襲的人,也向地上倒了下來。

我身子一滾,一根老粗的木棍,又已向我當頭擊到,我頭一側,伸手一撈,便將那根木棍撈在手中,順勢向旁,揮了出去。

那一揮間,竟擊倒了兩個人!

這時,我才發現,伏擊我的人之多,遠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有人沉聲叫道:「不能讓他走了!」接著,又聽得「嗤嗤」兩聲響,有大蓬霧水向我身上落來。我持定了木棍,身子飛旋,又有幾個人,怪叫著躺下地去,然而我轉了幾轉,陡地,覺得天旋地轉起來。

我心中十分清楚,知道那是對方使用了麻醉劑水槍。而我剛才,並未提防,所以才著了他們的道兒。我心中雖然還明白,但是我的身子,卻已經漸漸不聽我的指揮了。

我仍然揮動著木棒,只見在街燈的照映下,我的附近,全是幢幢人影。

這時候,我已沒有能力看清那些是甚麼人了,我只是聽得他們不斷發出驚呼聲,想是他們在驚異著,何以我中了麻醉劑,那麼久還不倒下。

我只想支撐著,支撐著,我知道我只要再支持五分鐘的話,那些人可能就會因為驚駭過甚而作鳥獸散了。但是我卻沒有法子再支撐下去了,我的頭越來越沉重,我的四肢,漸漸麻木,我的眼前,出現了各種意想不到的色彩,像是在看無數幅印象派的傑作。

終於,我倒下去了!

我剛一倒下,後腦又受了重重的一擊,那一擊,更加速了我的昏迷。

我最後,只聽到腳步聲向我聚攏來,那腳步聲竟十分清晰,隨後,就甚麼也不知道了。

等到我又有了知覺之時,我心中第一個念頭,便是:我在日本,這已是第二次昏迷過去,又能醒轉來了。接著,我便覺得致命的口渴,喉間像是有一盤炭火在燒烤一樣。

那是麻醉劑的麻醉力消失之後必有的現象。

我想睜開眼來看看四周圍的情形,但是眼睛卻還睜不開來。我鎮定心情,想聽一聽四周圍有甚麼聲息,但卻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我心中突然生出了一陣恐懼之感:難道我已被人活埋了麼?

一想到這一點,我身子猛地一掙,在我渾渾濛濛的想像之中,我只當自己已被埋在土中了,因此那一掙,也特別用力。

可是事實上,我並沒有被埋在土中,一掙之下,我坐了起來,也睜開了眼睛。眼前一片片漆黑。我伸了伸手,舒了舒腿,除了後腦疼痛之外,走動了幾步,一股潮霉的氣味,告訴我這裡是一個地窖。我想取火,但是我身邊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

我心知自己成了俘虜,但是可悲的是,我竟不知自己成了甚麼人的俘虜!

我只得先盡力使自己的氣力恢復,約莫過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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