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我體驗真理的故事 第九章 簡樸的生活

我曾經度過一段安逸而舒適的生活,但是時間很短。我雖然曾經精心裝飾過我的房子,但它絲毫不能使我留戀。所以我開始過這種生活不久,便把我的費用削減了。洗衣匠的賬單是沉重的,而且因為他向來不遵守時間,我雖有兩三打的襯衫和領子,都還不夠應付,領子是天天要換的,襯衫如果不是一天換一件,至少每隔一天就得換一次。這就意味著雙倍的開銷,我覺得沒有必要。所以我便買了一件洗衣器來節省這筆開支。我買了一本有關洗衣服的書,研究了洗衣服的藝術,並且教會我的妻子,這自然增加了我的工作,但是由於它的新奇,使這個工作變成了一種樂趣。

我永遠忘不了我親手洗過的頭一條領子。我用了過多的漿粉,熨斗也不夠熱,因為怕燙壞領子,我不敢使勁熨。結果呢,領子雖然相當平挺,表面的漿粉卻不斷掉下來。我帶著這個領子到法院去,引起了同事們的嘲笑,但是當時我一點也不在意。

「唔,」我說道:「這是我頭一次親自漿洗自己的領子,所以漿的不好。不過我倒不在乎,卻給你們提供了這麼許多笑料。」

「可是這裡並不缺少洗衣店吧?」有個朋友問道。

「費用太貴了,」我說道:「洗一條領子的錢幾乎可以買一條新的了,而且老是要依靠洗衣匠。我寧肯自己動手洗自己的東西。」

然而我並沒有使我的朋友們懂得自力更生的美妙之處。不久,就我洗衣服的技術而論我成為漿洗專家了,而且我所洗的東西決不亞於洗衣店。我的領子平挺和光亮的程度並不比別人差。

戈克利到南非的時候,帶了一條披肩,是摩訶竇·戈溫德·蘭納德送的禮物。他很珍愛這件紀念品,保存得極為細心,只在特別場合才使用。有一次,約翰內斯堡的印度僑民舉行宴會歡迎他,可是他那條圍巾太皺了,需要熨平。當時要送到洗衣店去熨已不可能及時取回,所以我便毛遂自薦,要顯顯身手。

「你當律師的才能,我是信得過的,但是我不相信你也有洗衣匠的才能,」戈克利說道:「你要熨壞了怎麼辦?你知道這條圍巾對我的意義嗎?」

於是他以非常高興的心情敘述了這件禮物的故事。我還是堅持要給他熨,保證質量不差,經他許可以後,我把那條圍巾熨好了,並且贏得了他的賞識。自此以後,即使全世界其餘的人都不賞識,我也不在乎了。

當我從對洗衣匠的依賴中解放了自己的時候,我還以同樣的方法拋棄了對理髮師的依賴。凡是到過英國的人,至少都學會了刮鬍子的本事,但是據我所知,還沒有人學會自己理髮。這種本事,我也得學。我在比勒托里亞的時候,有一次到一個英國理髮館那裡去理髮。

他輕蔑地拒絕為我理髮。我當然覺得傷心,但是立即頭了一把剪子,對著鏡子剪自己的頭髮。額前的頭髮我總算剪得還不錯,腦後的卻剪糟了。法院里的朋友們看見了,簡直笑壞了。

「你的頭髮怎麼啦,甘地?老鼠啃了嗎?」

「不是的,白種人理髮師不屑碰我的黑髮。」我說道:「因此我寧肯自己剪,不管剪得多麼壞。」

這個回答並不使朋友們驚訝。其實,那個理髮師不給我理髮也無可厚非。如果他替黑人理髮,他就會隨時失掉主顧。我們也不准許我們的理髮匠給我們的不可接觸者弟兄理髮。我在南非得到了這種報應已經不止一次,而是好多次了。我認為這是罪有應得的,因此也就不生氣了。

我追求自力更生和簡單樸素的熱情所表現的極端形式,將在適當的地方另行描述。這個種子早就撒下了,只要澆水就可以使它萌芽、開花和結果,而澆水的工作後來也做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