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風雨多經 斷腸遺舊恨 市朝易改 歷劫賸新愁

且說岳鳴珂突如其來,把卓一航的軟麻啞穴點了,一轉身將他背起,飛一般的衝出門去,滿堂高手無不愕然。白石道人怒喝道:「原來是你這小子與我為難,追!」率先仗劍追出!柳西銘知道岳鳴珂身份,忙道:「道兄不可魯莽!」白石道人已率武當弟子追出大門。柳西銘和一眾武師祗好跟著追出。

岳鳴珂輕功卓絕,背了一人,還是比白石道人高出少許,白石道人使出「八步趕蟬」的絕技,還是落後兩三丈地之遙,恨得牙根癢癢的,但投鼠忌器,又不敢施放暗器。

岳鳴珂一口氣跑到楊家,這才把卓一航穴道解開。卓一航剛剛轉醒,便聽得裡面金鐵交鳴,叱吒追逐的廝殺聲,幾乎疑是發了一場惡夢,未及開聲,岳鳴珂已在他耳邊說道:「卓兄,助我一臂之力,救熊經略!」

再說玉羅剎與鐵飛龍正在吃緊,忽見卓一航與岳鳴珂連袂而來,精神陡振,長劍一抖,挽了一個劍花,一招「李廣射石」,直取金獨異咽喉要害,金獨異肩頭一偏,反手勾她的手腕,鐵飛龍一拳搗出,金獨異沉腕一格,竟給震退兩步;玉羅剎已倏的衝出,寶劍上下翻飛,頓時間連傷四名東廠衛士,衝出去接應卓一航了。

卓一航見鐵飛龍與玉羅剎都在此地,又驚又喜,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岳鳴珂道:「你與練女俠敵著這班強盜,我去救大帥。」運劍如風,斜刺殺開血路。卓一航跟蹤望去,祗見牆角一個魁梧漢子,熊腰虎背,凜若天神,想必是熊廷弼無疑。卓一航對熊廷弼久已欽仰,見此情形,馬上明白了岳鳴珂用意,對玉羅剎也頓然好感起來,急運武當七十二手連環奪命劍殺出重圍,劍劍辛辣,霎時間也傷了幾名東廠衛士,玉羅剎已然殺來會合。卓一航喜道:「練姐姐,原來你也是一片忠心,來救熊經略了!」玉羅剎本意祗是來追索劍譜,見卓一航如此言語,也不便細說,盈盈一笑,將當前兩名衛士的手臂削斷,笑道:「傻小子,先把這班人了結再說。你的熊經略損傷不了,有你的好朋友保著呢,你擔什麼心?」言笑之間,手底絲毫不緩,劍尖東刺西戳,又傷了幾名衛士的關節要害,痛得他們滿地打滾!

再說白石道人一腔怒氣,仗劍急追,忽見岳鳴珂將卓一航放下,並肩進入楊漣官邸,而裡面又傳出陣陣廝殺之聲,不禁大奇,不知他們搗什麼鬼,略為遲疑,也闖了入去。祗見卓一航和一個少女,並肩聯劍,正自殺得熱鬧,那少女長眉入鬢,秋水橫波,金環束髮,紅綾纏腕,美艷之中,透著一股令人心顫的殺氣!白石心頭一震,暗想,這「妖女」必是玉羅剎無疑!白石道人一心想把女兒許配師侄,幾乎已把玉羅剎視為敵人,驟然見到,又忌又恨!

卓一航叫道:「師叔快來呀,熊經略在這裡呢!」白石道人一口劍遮攔抹刺,護著全身,卻並未殺進,酣戰間,有一個蒙面漢子被玉羅剎劍尖刺破面具,分成兩半,落在地上,白石道人一眼望去,心頭火起,喝道:「哼,原來你在這裡,三日之期正屆,我倒要看你有什麼本事趕我出京?」劍光霍霍展開,向那人直殺過去。

你道白石道人因何動怒,原來這人正是那日在天橋暗算他的賣武漢子。名叫郝建昌,乃是陰風毒砂掌金獨異的首徒。原來暗算白石道人和恐嚇柳西銘限他三日之內趕白石出京等事,都是應修陽在暗中指使。

應修陽本是魏忠賢心腹,光宗一死,他便秘密入京,又由他引進了金獨異。祗因金獨異聲名大壞,所以在宮中也是隱瞞身份。自岳鳴珂第一次大鬧皇宮和卓一航被光宗臨死之前召見,這兩件事同日發生之後,東廠偵騎四齣,早把兩人身份和下落探明。應修陽聽說岳鳴珂是熊經略的使者,吃了一驚,對魏忠賢道:「熊廷弼在廿八回來,宗主要除掉他,必要先把他的羽翼剪掉。」魏忠賢道:「我新掌大權,朝中文武,最少有一半和熊蠻子同一鼻孔出氣;如何可以一齊除掉?」應修陽笑道:「我說的不是指熊廷弼朝中的同黨,而是指可能幫助他的江湖好手。須知宗主原訂的計劃,也不是在朝廷之上將熊廷弼扳倒,而是暗中派人幹掉他。如果他有許多高手相助,事情就會弄壞了。」魏忠賢道:「我知道熊蠻子的脾氣,他不會從遼東帶許多人回來的。祗岳鳴珂一人,算他有天大本事,也護不了熊蠻子。」應修陽道:「岳鳴珂一人固是孤掌難鳴,可是那卓一航正是岳鳴珂的好友。」魏忠賢道:「那卓一航武功如何?」應修陽道:「那卓一航的武功雖然比不上岳鳴珂,可是他是武當派的掌門弟子,我們探得他這次來京,也是和一個師叔同來的,在北京的武當派高手就有十多個人。」魏忠賢道:「那麼就把他們一齊幹掉吧!」應修陽道:「不行喲,宗主。當今江湖之上,武當派聲威最盛,又喜他們一向不理朝政,我們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那倒可相安無事,若然把他們派中的長老和掌門幹了,豈不是憑空樹了一個勁敵。」魏忠賢道:「江湖之事我不如你熟悉,依你說該怎麼辦?」應修陽道:「不如派人暗算那個道士,叫他吃點小苦頭,然後恐嚇他和收留他的那個居停主人,限他三天之內離京。示意我們三天之內,必到他的住址尋事。我知道那道士素來強項,一定不肯離京。在三日的期限內,必定邀齊他的本派弟子,在家中等候我們。其實我們並不是向他們尋事,祗是防備他們去和岳鳴珂會合,叫我們難於向熊廷弼下手罷了。」魏忠賢道:「這正是聲東擊西之計,就這樣辦吧!」

可笑白石道人懵然不知,做夢也料不到其中藏著這樣大的陰謀!

其實白石道人也不是有心相助岳鳴珂,那「聲東擊西」之計祗是應修陽防患未然,擔心他們會合成一路,所以設計將他們隔開而已。

豈知這樣一來,反引起了岳鳴珂的疑心,在緊急之際,陡然想起那三日的期限,猜破了敵人的用意。因此也便將計就計,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將卓一航劫走,引得白石道人和武當派弟子大舉追來!

這時熊廷弼之圍漸解,金獨異見白石道人一來,情知武當派必大舉而至,慌了手腳,叫道:「風緊,扯呼!」鐵飛龍一掌搗出,攔著去路,慕容沖橫擊一掌,將鐵飛龍的招數破開,把手一揮,正想招呼同伴撤走,外面柳西銘武師和武當弟子已然趕至,白石道人不知敵人乃是東廠衛士,大聲叫道:「把他們截住!」

這一來優劣勢易,武當派的弟子加上柳西銘請來助拳的好手,不下二三十人,頓時反客為主,把東廠衛士圍了起來,劍影刀光,滿庭飄瞥,金獨異和慕容沖並肩衝出。被白石道人和柳西銘一截,隔了開來。玉羅剎一聲長笑,長劍寒光閃閃,霍地捲來,金獨異運掌成風,擋了幾招。岳鳴珂刷的一劍刺來,金獨異反手一掌,岳鳴珂左掌一擋,右手長劍劃了半個圓弧,嗤的一聲,將金獨異上衣刺破。玉羅剎出手如風,一招「流星疾駛」,點向金獨異心窩,金獨異側身一閃,祗聽得玉羅剎喝聲「著!」劍尖一顫,鮮血飛濺,在金獨異胸上劃了一道口子。本來若論武功,金獨異絕不在玉羅剎與岳鳴珂之下,但岳鳴珂戴了金絲手套,不怕毒傷,威力無形增了幾分。更加上玉羅剎劍法兇殘無比,金獨異武功再高,也擋不住兩人合擊,還幸他閃避得快,要不然這一劍便是開膛破腹之災!

玉羅剎一招得手,劍光滾滾而上,慕容沖見勢危急,雙掌一錯,疾發幾招,霎眼之間把三名武當派弟子打翻地上,岳鳴珂見金獨異已受了傷,料他不是玉羅剎對手,分出身來,長劍一翻,擋著了慕容沖去路!

玉羅剎連環幾劍,把金獨異迫得連連後退,笑道:「金老怪,你還不把我的劍譜還來!」金獨異運氣禦傷,咬牙死戰,玉羅剎又笑道:「你再不拿出來,我可要下手殺了!」就在盈盈笑語之中,劍招急如暴風驟雨,把金獨異裹在劍光之中!

正混戰間,門外人馬聲喧,忽然湧進了一隊官兵,為首的將領大叫道:「熊經略,卑職來遲了!」又喝道:「好大膽的賊人,白日青天,打劫官家,還不給我繳械投降!」來的正是九門提督田爾耕,兵丁一擺上前,刀槍亂斫,熊廷弼叫道:「我們的人退下!」玉羅剎正將得手,被官兵一衝,金獨異乘機在人叢中逃出,玉羅剎大怒,手中寶劍四下一蕩,把官軍的刀矛槍戟,或震飛半空,或截斷地上。官軍大叫道:「好厲害的女賊啊!」

玉羅剎大怒,面上現出冷冷的笑容,鐵飛龍急忙叫道:「使不得!」拉她退下。岳鳴珂也招呼官軍道:「這位是保護經略大人的俠女,不可動手。」

過了片刻,那些受傷倒地的東廠衛士全被官兵綁起,可是慕容沖這一班人卻都趁混亂中逃了,九門提督田爾耕上前參見熊廷弼,躬腰說道:「請恕卑職來遲,累大人受了虛驚。」兵科給事中楊漣已從內堂走出,「哼」了一聲,冷冷說道:「田大人這次的消息倒靈通得很呀!」田爾耕面上一紅,訥訥說道:「大人家中連受兩次賊劫,卑職罪當萬死!」楊漣道:「京城之內,居然有這樣猖獗的匪徒,我看祗怕不是尋常的盜賊吧!」田爾耕道:「卑職帶他們回去,馬上嚴刑訊問。」岳鳴珂雙眼一翻,道:「這班強盜來頭很大,祗怕大人不便審問。」轉身對熊廷弼道:「鳴珂斗膽請經略大人親自審問。」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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