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變態心理

楚留香這一次危機雖已過去,但他一想到胡鐵花他們現在的處境,心裡不禁更難受,更著急。水母陰姬既已回來了,胡鐵花他們很可能已遭了毒手。

楚留香自己也離死不遠了,他躲在這衣櫃裡,既不能進,也不能退,遲早還是要被人發現的。

若是換了別人,只怕早已急得發瘋。

但到了這地步,楚留香反而不著急了,因為他知道著急反而沒有用,反而會使他失去冷靜。

他現在一定要冷靜,冷靜的等待機會。

只可惜這機會實在渺茫得很。

過了半晌,宮南燕也回來了。

天下所有的弟子走入師長寢室中,一定都會先稟報,再問安,武林中人雖不拘小節,但師徒之禮還是不可失的。

何況神水宮規矩之嚴,更是天下皆知。

奇怪的是,宮南燕卻隨隨便便的就走了進來,就像是妻子走入自己丈夫的寢室似的,而且居然坐到床上去了。

陰姬還是躺在那裡,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徒弟坐到她床上,她這生具潔癖的人,卻一點也不在意。

只聽宮南燕道:「那三人已關了起來,等他們醒過來後,三姐就會盤問他們的口供。」

楚留香不禁暗中鬆了口氣,胡鐵花他們的處境雖危險,但至少還沒有死,只要還沒有死,就有機會。

宮南燕又道:「但九妹卻認為要三姐去盤問他們有些不妥。」

「水母陰姬」道:「不妥?」

宮南燕道:「她認為他們所說的話並不假,他們的確是來找人的,因為這裡的確已有人進來了。」

陰姬道:「哦?」

宮南燕道:「她說她方纔的確曾經發現佛堂前有人蹤,但守在佛堂裡的三姐卻硬說沒有,所以她認為這其中頗有蹊蹺。」

陰姬只冷笑了一聲,並沒有說話。

楚留香更是擔心了,陰姬若是發現那「三姐」有徇私縱敵之嫌,她的處境著實堪慮,楚留香實在不忍讓她為自己受累。

過了半晌,陰姬忽然道:「你認為他們來找的人會是誰呢?」

宮南燕沉默了一會兒,道:「他們長久行走江湖,朋友一定很多,我怎知道他們找的是誰?」

陰姬道:「你不認得那黃魯直?」

宮南燕道:「我怎麼會認得他?」

陰姬道:「但他卻好像認得你。」

宮南燕道:「哦?」

陰姬道:「你難道不知道黃魯直是『他』生平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宮南燕咬著嘴唇,冷笑道:「我怎麼會知道!『他』又不是我的情人,怎麼會將這些事告訴我?」

陰姬忽然翻身坐了起來,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厲聲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事在瞞著我,是不是?」

宮南燕用力咬著嘴唇,不說話。

陰姬道:「昨天晚上你見到『他』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一直等到今天早上你才回來?」

她的手轉動,將她的頭髮纏在手上,宮南燕痛得幾乎要流出眼淚,但嘴角卻泛起了微笑,道:「你在吃醋?」

陰姬道:「我吃什麼醋?」

宮南燕不懷好意的笑著,道:「你是不是怕我和他有了什麼關係,所以才吃醋?」

陰姬笑了,笑得卻有些不安。

她笑著道:「你和他怎會有什麼關係?」

宮南燕眨著眼道:「為什麼不會?他是男人,我是女人,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豈非本就是很正常的事嗎?」

陰姬的手忽然顫抖了起來,放鬆了她的頭髮,嗄聲道:「但你絕不會做這種事的,是嗎?」

宮南燕將頭髮甩到面前,輕輕的撫摸著,喃喃道:「他實在是很有趣的男人,難怪你一直忘不了他。」

她臉上漸漸泛起一陣紅潮,像是已有一股熱流自心底升起。

陰姬吃驚的望著她,道:「你——你難道真的——」

宮南燕星眸朦朧,柔聲道:「奇怪的是,他對我的動作,竟完全和你對我做的一樣,當他的手在撫摸我的時候,我還以為是你,但他卻比你——」

「叭」的一聲,陰姬的手已摑在她臉上,怒道:「不許你再說下去!」

宮南燕手撫著臉,忽又吃吃的笑了起來,道:「你在吃醋,我就知道你在吃醋。」

她的手環抱起陰姬的脖子,用牙齒嚙著她的耳朵,柔聲道:「我喜歡看到你吃醋,只要你也肯為我吃醋,我就算立刻為你死了,也沒有什麼關係。」

陰姬木然坐著,眼睛似乎也有些潮濕了,喃喃道:「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宮南燕道:「只因我受不了,我已經快發瘋了,我要報仇。」

陰姬道:「報仇?」

宮南燕道:「每回你和我好的時候,我就會想,是不是因為我像他,你才和我好?每當你抱著我的時候,我就會想,是不是他也用這種法子抱過你,你才用這種法子抱我?你抱我的時候,心裡是不是還在想著他?」

陰姬道:「你——你想得太多了。」

宮南燕道:「我不但為自己報仇,也要為你報仇。」

陰姬聲音已顫抖,道:「為我?」

宮南燕道:「因為他拋棄了你,但你卻一直忘不了他,你愛他,他卻反而以此來要挾你,逼著你只好讓他離開這裡——」

陰姬沒有說話,眼淚卻已流下面頰。

楚留香實在想不到獨步武林,不可一世的「水母陰姬」也是被情所困,為情顛倒,更想不到她的情感竟如此不正常。

楚留香總算已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陰姬本來就是個不正常的女人,她的情感是畸形的,她討厭男人,卻將情感在女人身上發洩。

所以她收了很多美麗的女弟子,而且建造了很多秘道,可以直達她所有女弟子的寢室。

那白衣美婦曾經警告蘇蓉蓉,不許她隨意走動,就是怕「水母陰姬」看到她,也對她生出畸形的愛戀。

那實在是種「想不到的可怕災禍」。

昔年雄娘子到了神水宮,也和陰姬有了不正常的關係,等到陰姬發現他並非女人時,已經遲了。

但雄娘子一身兼有女性的溫柔,和男性的魅力,「水母陰姬」終於也愛上了他,而不能自拔。

於是,他們生下了司徒靜。

可是雄娘子卻不甘永遠「雌伏」在陰姬的裙下,他一心想離開這裡,陰姬雖不放他走,但雄娘子卻以此秘密要挾她。

「水母陰姬」自然不願被別人知道她是個變態的女人,最後只好放他走了,而且永遠不許他再回來。

但她還是忘不了,因為像雄娘子這種一身兼具男女兩性之優點的人,世上只怕還沒有第二個。

所以陰姬就選中了和雄娘子長得很像的宮南燕,來作自己的愛寵,以填補自己心靈上的空虛。

就因為這種不正常的情感,才會引起這許多不正常的事。

現在,楚留香終於發現了陰姬的秘密。

可是,他又能怎麼樣呢?

他既不是雄娘子,更不能像雄娘子那樣以這種秘密要挾陰姬,他的處境還是和以前一樣。

他能活下去的希望,只怕還不到百分之一。

宮南燕用舌頭輕輕舔著陰姬面上的眼淚,用胸膛摩擦著她的胸膛,喉嚨裡發出了一種呻吟般的喘息聲。

但陰姬卻推開了她,道:「我靜靜的歇一歇,你走吧!」

宮南燕咬著嘴唇,道:「你——你不要——」

陰姬道:「現在我的心情不好,什麼都不想。」

宮南燕沉默了半晌,忽然衝過去躍入了水池。

陰姬等到池上的漣漪消失,忽然下了床,走向那衣櫃,她似乎要換件衣服後再睡下。

楚留香連呼吸都幾乎停頓了。

但陰姬走到衣櫃卻沒有拉門。

她獃獃的站在那裡,心裡不知在想著什麼,過了很久之後,忽然將衣櫃關上,自外面鎖了起來。

這衣櫃也是用很厚的大理石製成的,無論誰被關在裡面之後,都休想能破壁而出,楚留香一顆心立刻沉了下去。

她難道發現了衣櫃裡有人?

那麼她為何不令他出來,反而將他關在衣櫃裡?

幸好衣櫃的上端還有些雕空的花紋,人關在裡面,還不至於窒息,但這種滋味也不是好受的。

陰姬若不拿衣服,楚留香就要永遠被關在這石牢般的衣櫃裡,陰姬若來拿衣服,立刻就要發覺他。

楚留香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突聽陰姬道:「你既已發誓永不再入神水宮,現在為何又來了?」

她語聲中充滿了怨毒,楚留香先吃了一驚,瞬間恍然大悟:原來她以為鎖在衣櫃裡的是雄娘子。

她並不知道裡面不是雄娘子,她認為除了雄娘子外,世上絕沒有第二個人能潛入她寢室中的。

楚留香也不知是否該揭破,一時間只有閉著嘴。

陰姬道:「你總該知道,我是再也不願見到你了。」

楚留香暗道:「難怪她發覺櫃中有人後,卻將衣櫃反鎖起來,原來她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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